并非飯點,透過食堂的磨砂玻璃門卻映出一些微光。
我壓着門把手打開條縫,往裡探頭。
“渡邊前輩?”
隻開了頭頂一盞燈,坐在電視屏幕的熒光裡的少年埋頭奮筆疾書。
聽到我的聲音,渡邊前輩擡起頭看過來。
“島田?這麼晚了還沒回去嗎?”
我打開門走進去,看清電視上播放的是本賽季市大三的比賽錄像。
“有點事耽擱了。”我回答完,看着屏幕上的畫面,“這就是今年市大三的那個王牌嗎?”
轉眼都大賽進程過半,再有兩天就是和市大三的半決賽。
“嗯。”渡邊前輩拿起一邊的遙控器,将進度往回調了一段。
“關于這個天久選手我們手頭的資料太少,他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在去年離開過球隊,雖然後面又回來了,還在升入三年級後被提拔為王牌,但是目前為止參與的公式賽很少,針對他的球路和突破方針我還需要花一些時間來研究。”
“真是辛苦了…”我看着渡邊前輩手邊厚厚一疊資料本。
“有什麼我能幫到的地方嗎?”我問道。
雖然在制定和分析戰術上比不上前輩,但單純的搜集整理情報我還是能做的。
“嗯……”渡邊前輩的目光掃向那疊本子,從中抽出兩本,“其實除了天久其實我還有幾個關注的選手,隻是時間有些不夠了。這裡是之前市大三幾場比賽的記分簿,如果可以的話,能麻煩你幫忙整合一下嗎?”
我接過将本子抱在懷裡,“我明白了,明早交給前輩可以嗎?”
“幫大忙了,謝謝你,島田。”
告别前輩,我走出青心寮。
原本半個小時前已經收拾完東西打算回去,走之前臨時收到白粥前輩的短信,說想讓我幫他拉伸一下腰腿的肌肉。
簡單的拉伸不費什麼功夫,我就沒有換回運動服,直接拎着書包去了103。
完事後路過食堂發現裡面有光,我以為是誰去裡面拿東西出來忘了關,就想着進去把燈關了再走,沒想到因此還攬了個活回去。
我把那兩本本子夾在胳膊間,想要從書包裡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
……………..嗯?書包呢?
———
隻是回個家而已,我到底要在這校園裡走幾圈呢……
對自己最近的精神狀态感到無語。
走進教學樓,樂福鞋的低跟敲擊地面,在空蕩蕩的走廊回響。
站在理療室門前,我擡起手在門框上摸了一把。
臨走前我順手将鑰匙放在門框邊緣,可是現在往記憶裡鑰匙放置的位置伸手,卻沒能摸到意料中金屬的涼感。
我一手撐在門上踮着腳,低垂的視線這時才發現環境中的違和感。
走之前我明明記得自己關掉了所有的燈,可是現在理療室門口的地面卻有一片潑灑出的牛奶一般的白色光線。
摸在門框上的手縮成拳放回身側,我盯着那塊地磚發了會兒呆。
……總歸不可能又是一個“渡邊前輩”大晚上不休息在我這理療室裡看錄像。
門打開時銜接處發出的吱呀聲在昏暗空曠的環境中非常明顯,可是房間裡的人卻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這個聲音。
要問為什麼的話……
我走進去,反手将門輕輕合上。
台燈照亮的我的那張小小的辦公桌上,趴着一顆一動不動的棕色腦袋。
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開頂燈,但是拉開了窗簾,整間房間一半籠罩着幽幽的銀藍月光,另一半被台燈的人造熾光覆蓋。
熟睡之人的呼吸聲綿長而緩慢,他面朝内側的牆壁,雙手放松地搭在頭兩邊,洗過之後的頭發蓬松,發尾向上微微翹起。
在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将那截發尾繞在指間。
還沒等發絲纏繞的觸感傳遞到大腦,原本安安靜靜擱在桌面的手卻一動,仿佛被磁力吸引一樣自然地找到我的手,預防逃脫般迅速扣緊。
睡着的人體溫偏高,和我在外面吹了一路風過來的手上的溫度截然不同,這點微末的溫差此時卻像是滴入油鍋的清水一樣在意識中炸開。
我試着抽了一下沒能抽出來,眼睜睜看着被驚醒的人擡起頭來。
“…島田?”睡眼迷蒙的人模糊出聲,吐出的幾個音節落入耳中,我松了手上向外扯的力氣,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從慌亂的狀态中冷靜下來。
“禦幸前輩,可以放開了嗎?”
之前就發現了,這個人初醒時總會陷入一陣意識朦胧,此時對我的話沒有作出反應,手卻仍舊下意識發着力。
我晃了晃胳膊,他遲鈍定格在我臉上的視線才終于緩緩落下,看清我們交握在一起的手。
“抱歉。”他清清嗓子,手上松了勁,我抽出手,低着頭掠過他往裡走,在床邊找到了自己的書包。
“時間太晚了,前輩。不要睡在這種地方,快點回宿舍休息吧。”
我背對他說完,等着桌前的人一如往常般哈哈笑着說“說的也是啊”,然後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可是身後的人卻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我按耐不住回頭,棕發男人還是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仰着頭,跟我對上視線就下意識扯了個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