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國文。
過了正午,不再刺目的陽光透過淺藍的半透明窗簾,被渲染成模糊的色調,光暈落在木質桌面,随風輕悠晃動。
午後的教室總是令人昏昏欲睡,我一手托腮,看了眼黑闆上方的時鐘。
距離放課還有一刻鐘,在國文老師和緩的語調之中,教室底下“屍橫遍野”。
課後還有部活,為了醒神,我便稍稍拉開一些窗戶。擁擠進來的風拂過指尖,寒意還未消散,但已經不帶刺骨的意味。
時值二月,雖走出了深冬,春日卻還遙遠。
下課鈴響起,頓時一陣桌椅的拖拉聲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哈氣聲傳來。國文老師收了書,在講台上扣了幾下,點了兩個明目張膽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覺不說,睡舒服了還伸懶腰的學生,被嬉皮笑臉的男生笑着讨饒,搖着頭走了。
我收拾好書包,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圍巾,走到同班的春市桌前。
“走嗎?”我問他。
男生不像女孩一樣喜歡囤些稀奇古怪的文具物件,整理起來快捷。我過去的時候春市已經理好東西,正仰頭聽着旁邊兩人的說笑。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春市縮一下脖子,終于發現我。
“啊、不好意思!走吧阿熏。”
他拎起包單手撐着桌面站起來,跟那兩人道了個别,我們于是一起走出教室,到隔壁班叫上春乃和澤村他們準備去活動室。
“春市,剛在你們在說什麼呢?感覺看上去很開心。”
我問走在邊上的粉發少年。
距離剛入部也将滿一年,少年長高一些。我從原本可以直視他變為現在需要稍微擡高一點目線的角度,能夠隐約透過少年遮目的額發看到他的眉眼。
聽到我的疑問,春市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緊張,或者說害羞?
少年視線飄忽,手不自覺擡起在身前胡亂擺動,白皙的臉頰像是也染上幾分發色的紅潤。
“嗚哇!小春你臉好紅!”
澤村見了湊熱鬧一般壓上來,單手挂上春市的肩興緻勃勃想說些什麼,被一肘子戳上肚子,大受打擊,開始向東條哭訴。
“東條!小春不愛我了……”
“還不都是你的錯。”在東條秀明下意識開口安慰之前,金丸冷酷地說。
我看着春市那難得有些扭捏的姿态,感到自己的好奇心正如同氣球一般膨脹起來。
如果說剛才隻是随便找了個話題,現在我是真的好奇他們的對話内容了。
“是在談論過幾天的情人節啦…”少年不自在地整理着耳畔的頭發,小聲說。
“啊~”衆人恍然大悟。
說起來是該到這個時期了。
進入最後一學期,棒球部的大家目光都放在即将到來的春甲上。野球少年嘛……情人節這種節日基本上無緣了,但是普通的高中生還是難免暗暗期待、心生向往吧。
———
“巧克力的話…”我喃喃道。
“嗯?阿熏你要做巧克力嗎?”阿唯前輩放下手中的飯勺。
我們正在食堂幫自主訓練的隊員準備加餐。
我将剪好的海苔遞給一旁的春乃,去到水池,一邊沖洗手上沾到的碎屑,一邊回複阿唯前輩:“今天聽春市提了一嘴,我想着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啊…”她若有所思,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
“所以、是隊長,還是克裡斯前輩?”
“?”我不解。
“你不是要送本命巧克力嗎?”阿唯前輩可能是看我反應不對,又補充一句。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聽到我們對話的春乃先一步激動起來。
“欸?!阿熏有鐘意的對象了嗎?”
少女眼神亮晶晶,手撐着流理台試圖跨過這段距離傳達自己的情緒。
“是誰是誰!”
“誰都不是!”我單手平直舉起放在她面前,隔絕春乃發射過來的愛心光波。
“我隻是想着最近大家訓練辛苦,可以趁節日做點甜品犒勞一下。考慮到要符合情人節這個主題的話,就得是巧克力制品。但是我怕我在出租屋做巧克力,萬一被可樂餅誤食的話就不好了,所以有些煩惱。”
聽完我的話,阿唯前輩和春乃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失望表情。
“……讓你們失望了真是抱歉。”話說阿唯前輩怎麼還沒放棄這個想法?
幸子前輩突然反應過來:“話說你打算做全隊份的巧克力嗎?開銷太大了吧!為了那幫臭小子我覺得完全沒必要!”
“幸子,注意控制表情。”阿唯前輩提醒道。
我搖了搖手:“是巧克力制品啦。像曲奇啊,紙杯蛋糕什麼的,這種的話隻要準備些可可粉、雞蛋和面粉就夠了,花不了多少錢。”
“啊、前陣子的家務課上不是學了瑪芬蛋糕的做法嘛!”春乃說。
阿唯前輩于是便提議道:“我們也來幫忙吧,就借這邊廚房做,一次性可以做出大量成品,還免了路上攜帶困難。”
“好主意!幹得漂亮阿唯!”幸子學姐拍拍她的肩。
“那就這麼決定了!”
我們一緻同意。
———
情人節當日,從青心寮廚房中傳出的可可粉的香味彌散在空氣中。訓練完畢到食堂來吃晚飯的隊員進門,聞到混雜在飯菜香氣當中的一絲具有代表性的甜美氣息,紛紛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我是在做什麼夢嗎…?”
“真的假的…你快掐我一把!”
做好的瑪芬蛋糕擺在特意鋪了粉色桌布的流理台上,我和春乃拿着夾子站在台後,見有上來領餐的就發一個出去。
畢竟數量有限,隻能按人頭分配。
春市端着托盤過來,我夾起一個,對着他笑道:“怎麼樣?雖然不是巧克力,但也算慶祝節日了,還滿意嘛?”
“我那時不是這個意思啦!”他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開心!謝謝你們,我會好好珍惜的!”
“是好好享用,對吧?”
“嗯!”少年用力點頭。
“太好了呢、小春!”
“太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