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當天,下了巴士我第一時間擡頭望了眼天色。
早晨起來天空雲層密布,我還擔心會下雨,索性太陽出來以後雲氣消散,晴朗了許多。
今天拉拉隊和吹奏部也會到場,最近幾場比賽都在神宮第二球場這邊,路線我們已經熟悉了,就被吹奏部的老師拜托了領路。
觀戰的人一多,攜帶的行李也多了起來,今天搬運那些應援物資耗費了比平時更長時間,但是在重要的賽事前,所有人的精神都處于緊張和興奮的交界點,幹起活來都比平常有勁,倒也不會覺得累。
再三确認沒有忘帶的東西,阿唯前輩帶着拉拉隊的成員已經先一步進到了入口處,我和春乃準備和吹奏部的同學一起進去。
走之前我下意識在先發陣營裡找到禦幸前輩的身影。他拿着表格正在入場口登記,身後站着的澤村探頭探腦,肩上左右交叉挂着兩個背包,不知道是不是被哪個前輩坑的。
我看他兩眼,剛要收回視線,那個人卻宛如背後長眼睛似的,在我要轉身之前回頭看了過來。
他隔着人群伸手朝這個方向指了指。
“?”我歪歪頭,沒能領會那舉動是什麼意思。
他辦完登記手續,把手頭的東西往澤村手裡一塞,往我這邊直直走來。
“去哪?”禦幸前輩單手插着腰,掃一眼我手裡幫吹奏部一個成員保管的帆布包。
“……吹奏部的老師讓我們幫着帶他的學生進場,說是他們有些一年生還不熟悉路線,怕今天觀衆多走丢了。”
“讓吉川帶他們進去吧。”他這麼下了定論,接下我手裡的包遞給了路過一個後勤的成員。
“麻煩你了,幫着經理一起給吹奏部的帶個路。”
“哦、哦。”
不明所以的後勤部學生一臉茫然的拎着背包袋子,我和走到半路回來找我的春乃對視一眼,不好叫人家久等,隻能先讓她帶着人走。
“前輩,有什麼事嗎?”我看着今天格外強勢的禦幸前輩,實在是想不出他強留我在這裡的用意。
“你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從選手入口進去。”
“啊?”我呆愣的張口,“可是今天的記分員是幸子前輩啊。”
見我一臉找不着頭緒的表情,禦幸前輩看我的眼神仿佛面對的是個負心漢。
“昨天走之前你不是答應了要給我鼓勁嗎?”
是有這麼回事,但是……
“比賽時不是隻允許登記在冊的記分員在場嗎?我又不能留在等候席。”
“你也說了是比賽時,熱身的時候休息間還是能進人的,你就在那邊看着我們熱身吧,等比賽開始了再回去。”
宛如任性的暴君一樣下達了指令,見我仍舊有些猶豫,他眉梢高高揚起。
“嗯?”
“好吧……”要比賽的人最大。
無可奈何,我隻好點頭答應。
跟在他身後走到先發選手聚集的地方,澤村見我過來,很是高興的沖我揮手。
“大姐頭!真少見,你今天也要從這個口進嗎?”
“嗯。”我悶聲回應,飄忽的視線對上站在一旁的倉持前輩。
“……”
他用複雜的眼神睨了我和禦幸前輩兩眼,伸出食指彈了一下頭上棒球帽的帽檐。
那聲沒有多響的聲音落在我耳裡,像是給獵槍上膛一般,我受驚地眨眼,心虛低頭不敢直面他。
……
預留給賽前準備的時間沒有多長,選手交流互動的聲音夾雜在廣播調試和兩校吹奏部排練的動靜之間,共同協奏出了一曲暴風雨前急待勃發的緊張旋律。
真是新鮮的感受,之前從來沒有在正式比賽前進入等候席,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我有些拘束地坐在内間的凳子上,所有選手都在場上做準備,這邊隻留我一個人無所事事。
說是要給他鼓勁,可是我能做什麼呀?
明明周圍無人,卻總感覺被若有似無的視線包圍着,可能是我自己心裡沒底。時間一長,這種感覺幾乎要演變成針對于一定要讓我呆在這邊的某人的着惱。
他在做守備的最後調試,穿着厚重的防護裝備,動作上倒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可昨天已經了解過他傷勢的我,最清楚哪個動作會讓他覺得疼痛。每次他一有牽涉腰腹的動作,我就忍不住皺眉,像是那痛楚也會照應到我身上。
終于結束熱身,選手紛紛回到等候席,外頭一下子熱鬧起來。我呆在内間沒動,沒過一會兒禦幸前輩走了過來,彎腰拿起我放在一邊的毛巾。
他默不作聲地擦拭臉上和頸側的汗,在沒有多少光線的地方,額頭和下颌卻一片水光。
不尋常的汗量透露出眼前這個人忍受着的痛楚煎熬,他沒有跟我說話,我于是就隻是坐在凳子上擡頭默默看着他。
他不需要眼神交流,我就放任自己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駐,試圖揣摩出那平靜表象下暗藏的情緒。着惱也好,心虛也罷,我現在隻想着怎麼能夠給他提供一點安慰。
安放在膝上的指尖動了動,我伸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腹貼在掌心厚實的繭上,輕輕晃了晃,被他牢牢抓住,向上牽引放到他腹前。
昏暗一隅,寂靜無聲。
忽然,有腳步聲向這邊接近,我耳尖一動,想要抽出被他捏着的手,卻被不容置疑地拒絕。他警告地瞥了我一眼,回身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