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幸一也又一次推開那扇門。
本以為迎接他的會是少女一貫的帶着淡淡笑意的那句“歡迎”,可室内一片甯靜。
些微的違和感讓他下意識收住手上的力氣,于是原本應該被直接關上的門在僅剩十幾厘米的距離被堪堪攔住,沒有發出任何驚醒旁客的聲音。
理療室那張狹小的辦公桌上,女孩閉眸側頭趴伏,安然地熟睡着。
灑滿整個房間,仿佛能将一切都輕易融化的淺金色陽光中,少女垂在桌邊的指尖像是在閃着細碎的光。
禦幸一也垂眸看那隻手。
講究一些的球類運動員都會精細保養自己的手指,他一直以這個标準要求隊内的投手們,也包含他自己。
對于他來說,這不是需要刻意去維持的習慣,隻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生活行為罷了。
有職業意識的人自然能體會這一點,做不到的家夥也隻能說是庸材罷了。
眼前的這隻手,指節都是細長雪白,襯得甲底那抹紅像是不合時宜落進雪地裡的春櫻一樣。
她的指甲永遠都是那點長度,不會超出指尖,形狀規整圓潤,素淨得近乎無趣。
禦幸一也擡手,以撩動水面也隻能掀起淺淺波紋的力度輕輕用指腹刮過少女的手心。
那隻玉蘭一樣的手被這行為撥弄,在他掌上展開花瓣。
和他帶着薄繭的堅硬雙手觸感截然不同,這一點他早就在過去不知道多少次的推拿當中知道了。
那麼現在這個行為的意義在哪裡呢?
禦幸一也面無表情,在心裡诘問自己。
……
“下次請用更加正常一點的方式叫醒我吧,禦幸前輩。”
我坐在禦幸一也腰臀間,鼓着腮幫子用勁。
“……抱歉。”
小小聲的道歉。
真讓人意外,今天這個前輩怎麼這麼老實。
我頗感驚訝地看着他的後腦。
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覺手心有些癢,像是被多足的蟲類爬過一樣的觸感,吓得我一下子汗毛倒立,整個人瞬間掙脫睡意清醒了過來。
當時這個人就站在我桌前,不知道揣摩了多久想出了這麼個損人的招數。面對我譴責的目光,他也是像這樣沉默了一會兒,撓着下巴說了聲抱歉。
難得不用來回對招,還真有點不習慣,明明我準備了一籮筐的話來堵他呢。
不知怎麼一點遺憾的感覺,我搖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才會有這麼找虐的想法。
午後的教學樓實在是好睡。空調的溫度恰當,不會覺得熱,也不至于加衣。隔着窗是夏蟬最後的狂歡,這棟樓前面沒有擋光的植株,陽光透過薄薄一層米色窗簾,明媚又不刺目。
按着按着,我感覺飛走的瞌睡蟲又重新回到了腦子裡,眼前的人的後背開始浮現重影。
綿軟的手逐漸停止動作,我入定一般就着坐在禦幸一也背上的姿勢閉上了眼。
“…喂!”
“不是吧……醒醒……”
“島田!”
我突感下墜一般的失重感,小腿上的肌肉一顫,睜開眼,眼前是禦幸前輩在強烈光線中顯出淺棕色光澤的雙眼。
“阿勒,前輩……”沒能在醒來的同時擁有敏銳的判斷,我隻是歪着腦袋發出疑問。
“為什麼前輩會出現在我的床上呢?”
眼前的人額角似乎冒出了一條青筋,他沒好氣地回答我:“是啊,為什麼呢。你不妨擡頭看看?”
我聽話的撐起自己看了一圈房内的陳設。
咦,不是我的出租屋。
那……
“對、對不起,禦幸前輩!!”
我看清現在兩人的姿勢,驚慌地後仰要從他身上起來,被攔在腰後的胳膊擋住。
他用了點力氣沒有讓我離開,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問了一句:“清醒了?”
我心虛地盯着他的下巴,“嗯。”
“好,走吧。”于是腰後的手收走了,我得以連滾帶爬地離開他。
坐在床沿穿鞋的功夫,他也套好了上衣,手撐在身後翹起腿。
“說吧,晚上幹嘛了,黑眼圈都能cos熊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