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未融，院内積着薄薄一層，我正忙于清掃，身後傳來細碎的響動，我回頭，是高靜醒了。

她靠着門框，眼神迷離，頭發有些亂，盯着院子裡的一地零食包裝和散亂的茶具看了會兒，彎腰撿起一張揉皺的糖紙。

“你幹嘛？”我皺眉問她。

“幫你收拾。”她的語氣理直氣壯，動作慢悠悠的。

“我不需要人幫忙，你醒了就快回去吧。”然而，還未等我說完，她便幾步跨上前，冰冷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我急忙甩開，但她好似已經達到了目的一般，目光卻直勾勾地落在我臉上，好像料到我不會真将她趕走。

我歎了口氣，“好吧，就一周。”

就這樣，我草率地留下了她。

可說來也奇怪，她似乎比我更樂意找話題。

“在你這我就不會被抓嗎？”她又一次問。

“對，所以你别去惹事。”我頭也不擡，疲憊地重複。

“為什麼？”她追問。

“因為刑警隊長是我哥哥。”這個答案，她已經聽了不下二十遍。

高靜“哦”了一聲。當然，這種徇私枉法的行為，我是不能做的，但高靜嚴重的精神疾病，勉強可以在李承宇補齊了手續後，讓她可以在我這暫待，接受觀察。

“你怎麼知道我人格分裂的？”她又換了問題。

“我不知道，我猜的。你自己承認了。”我答道，語氣漫不經心。“你為什麼要跟着我？”我試探着反問。

“因為我覺得你能殺死另一個我。”她的回答異常笃定。

我停了下動作，皺了皺眉，語氣懶散，“善哉善哉。我怎麼知道這個身體到底是你的，還是她的？别折騰了，有病就去看病，我可幫不了你。”

高靜沒搭話，直盯着我看，“每當你碰到我的時候，我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兩個我突然同時站在你面前。我好像真實地見到了那個我。”

我搖搖頭，咳了一聲，“錯覺，錯覺。”

話鋒一轉，她忽然換了個話題，：“錢旻呢？你不想知道他嗎？”

我低頭掃落葉，漫不經心地答着“我為什麼要知道？”

高靜的語調輕快，“錢旻，我認識。他爸是我們公司的客戶，他就是個纨绔子弟，青春期騷擾過自家漂亮保姆——啧，标準的富二代。”

我挑了挑眉，保姆？其實是錢旻他爸的情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指了指在雜物間的門，勾了勾手指，随即聽到裡面的雜物碰撞的聲音，瑞卡從門裡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我打了個招呼。

“老闆，早上好。”瑞卡朝我點了點頭，又看向高靜，“您的精神狀态目前穩定，可以考慮離開深淺了。”他眼睛泛着藍光，像是在掃描。

“你看，我已經有了幫手了。”我挑了挑眉。“瑞卡。”

“瑞卡？幾号啊？”高靜很驚訝。

“幾号？”我還真不知道，但俞芝澄送來的，應該不會差。

“我要跟着你。”高靜見我沒回答，語氣比剛才更堅決了些，“這是我的行業尖端，你趕不走我了。”

我本來想用人工智能吓退她，結果反而踩在了她的痛點上。

“老闆，需要我趕走她嗎？”瑞卡的周圍閃起一層細微的藍光。

“靠。”高靜眼睛一亮，“它真的有防禦系統，它會攻擊人嗎？哦對，AI法則它不可以攻擊人類，但是你的指令是不是更重要，你要不要試試。”高靜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攻擊，她之後更興奮。”我對着瑞卡無奈的搖了搖頭。

瑞卡周圍的藍光緩緩散去，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既不閃躲，也不阻撓高靜對他上下其手。我忍不住笑出聲，結果瑞卡也跟着看向我，沉默了一瞬，忽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高靜眼睛睜得老大，像是見了鬼，随即發出一聲尖叫，跳了起來：“他笑了！天啊，他笑了！”

她像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繞着瑞卡轉了一圈，眼睛亮得像是一個正準備拆新玩具的小孩，繞着瑞卡轉了幾圈，伸手要戳他的臉，瑞卡卻側了側頭，精準地避開。“你們家AI居然會笑？哎，你再笑一個？”

“智能進化嘛。”我忍着笑，把茶杯推到她手邊，随口道，“行了，别折騰他了，喝點茶冷靜一下。”

高靜顯然還沒玩夠，捧着瑞卡的臉左看右看，像在研究某種珍稀動物，“天啊，他的面部肌肉控制系統也太高級了吧，俞芝澄真是個天才！”

瑞卡看了看她，又看向我，像是在等我的指令，我聳聳肩，沒打算幹涉，反正他也不會被弄壞。

高靜倒是很有耐心，纏着瑞卡問東問西：“你吃飯嗎？”

“不吃。”瑞卡答。

“你要睡覺嗎？”

“可以不睡。”

“那你能感知情緒嗎？”

瑞卡頓了頓，看向我，然後緩緩開口：“可以。”

我淡然挑了挑眉，繼續手裡的事兒，沒有搭理他們。

高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哎，如果你有一天有了真正的情感，那你還算是AI嗎？”她拎起瑞卡的胳膊，“你看看，你長得和我們人類也沒什麼不一樣。”

瑞卡一時沒回答，良久後，微微偏了偏頭：“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聽得頭疼，随手拿起桌上的小爐子，“别折騰了，來幫我。”

高靜一邊接過，一邊抱怨地嘟囔：“啧，我總覺得他比你有趣。”

我懶得接她的話茬。

“你還真讓我住下了？”高靜一邊掃雪，一邊擡眼瞥我，“不怕哪天我病犯了把你房子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