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為什麼,本來隻在她大腿上一小塊的紅印子卻被她越擦越大,這很奇怪,因為羅莎莉不是這麼不小心的人。
趕忙抽出口袋裡幾張紙,想要伸手幫羅莎莉去擦。雖然我們相處沒幾天,但我知道羅莎莉不喜歡自己衣着不整潔,她是那種對别人對自己要求都很高的人,尤其是在外貌方面。
“唔不用,不用了,我可以。”羅莎莉拒絕的比我找紙巾來得還要慌亂,我從沒見過她這樣子。想去看她表情,但她腦袋埋很深,我都看不見她臉。隻聽見她聲音悶悶,深深呼吸一下,像在壓抑什麼,“咳,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呀。不用管我。”
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我很想幫羅莎莉弄幹淨她的褲子。這太重要了,我知道她受不了等會就這樣走。
但愛麗絲顯然不這麼認為,她也沒給我這個機會,“喜歡一個人。”
她重複,語音喃喃,身體湊到我旁邊,雙手搭住我肩膀,令我不得不直視她眼睛,“是什麼感覺?”
“其實我想問的是邁克和傑西卡。”他們看起來很親密,所以這沒什麼,隻是一種八卦。就像愛麗絲和羅莎莉剛才說的那樣。
愛麗絲望向我的眼神突然迷茫起來,她腦海裡彌漫起一場大霧,潮濕濃重,旁人無法看透。接着陽光照過來,冰雪消融。
接着她笑起來,就像孩子瞞住家長吃掉蜜糖,那麼甜蜜而滿足。
“我想這也确實是讓人好奇的事。”愛麗絲放開我的肩膀,嬌小的身體往椅子上輕輕一靠,眼睛微微眯起來,灰色陰影垂在她眼睑下。陽光将她當作孩子,寵溺地縱容她。
“我無法直接告訴你那是什麼感覺,凱倫。其實誰都不可以。因為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那很難說清。”
“有些人可能覺得對方很聰明,有些人可能覺得對方很可愛,有些人也可能覺得對方…”
“很煩。”羅莎莉突然插進來,她已經收拾好自己,并且進入戰鬥狀态。顯然她對這話題也感興趣。
“有些人也會覺得對方很煩。天天在你生活裡走來走去,想自己呆會都沒時間。好不容易他不在,他影子還占據你大腦空間。”她撇着嘴說。
羅莎莉的話很嫌棄,但為什麼我沒有從她臉孔上讀出一絲一毫不耐煩。日光影子逸散在她臉孔上,使明豔到鋒利的五官,都有種橙色的溫柔。
“是的,很煩。”愛麗絲将話很順暢接過來,“偶爾吧。”
她像是想到什麼趣事,笑容幸福又美好。
接着愛麗絲忽然又像意識到我在旁邊一臉癡呆,完全在她陶醉的幸福之外,于是抱歉起來,“我不知道這些話是不是缺乏參考意見。”她撓了撓耳朵,順便将一縷碎發别在後邊。其實我覺得不用管我的,看到她們幸福我也會很開心。
但愛麗絲顯然不這麼認為,她希望能把話給我講清楚。
“原諒我凱倫,我的記性不是很好。當我遇見賈斯的時候,我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愛麗絲的手指搭到腹部上蹭了蹭,這是一個無意識動作,代表她進入回憶中。
“我隻記得我們相遇是在費城一間酒館,那時我正在流亡,居無定所。我本以為這一輩子我都将這樣,帶着像是詛咒的預言,目睹悲哀,喪失所愛。”
愛麗絲提到的往事是那麼慘痛,但她面色平和,臉孔上沒有一點悲傷痕迹。有什麼治愈了她,那使她堅強而勇敢,對生活重新充滿如奎盧特河般不息的勇氣。
“在我的前半生裡,預言讓我看見過太多未來。”她微擡下巴,喜悅溢出來,輕柔撫過臉孔,“但那天晚上,在他的眼裡,我看見了我的後半生。”
愛麗絲說的是那樣輕緩,虔誠,又堅定。仿佛連呼吸都死去,她的心髒還在為所愛之人不息奔淌。
這和我見過的,這,太不一樣了。
毫無疑問,人類有很多感情,愛情是其中一種。也許很多人也會說是很重要的一種。
我想,我是見過愛情的。當時在拖車中學,青春與欲望,即使是在貧窮與肮髒的空氣下,也不眠不休生長交纏。
可是那隻是片刻狂歡,又或者是弱者向強者搖尾乞憐。我曾親眼見過,一個上午還和鄰桌女孩打的火熱的家夥,夜晚便抱着他人在小巷裡親吻。
又或者是昨天還依偎在男生懷裡的女孩,第二天就因為他輸掉一場群架而破口大罵,轉身投入他人懷抱。
更不用說,我的父母。
所以,愛情可以是欺騙,是痛苦,是罪惡。
是懦弱者潰敗一地,是施暴者耀武揚威。正如安娜與休倫。
是貪财者奉獻,是縱欲者狂歡。正如我在酒吧打工,那一個個深夜淩亂的親吻,裸露的後背,以及趁其不備,伸手進對方口袋。
又或者,是我在便利店裡坐過無數個無聊日夜,那些挂滿眼袋的疲憊女人,小聲争辯的女人,以及大腹便便,吸煙的男人。他們并排走進來,挑選各自的東西,再一起結賬,走出去。從頭至尾,毫無交流,因為那點情感,已經在半夜出租屋裡為生活壓抑的争吵消匿。
我一直覺得,這樣東西,愛情。
它要麼是不可得的,要麼就是短暫得到後必将失去的。
又或者,更可怕,它是一個徹頭徹尾,不知節制的謊言,一旦掉進去,便吞噬掉你,再然後是你一生。
但它怎麼會是像愛麗絲說的那樣。
“尤其是對于我們而言,凱倫。”愛麗絲的漫遊還在繼續,她改變姿勢,雙手交握,拇指緊貼于胸骨前。就像一個天使,偶爾眷顧人間,而在她身上留下唯一紀念那麼珍重。
“我們?”情不自禁,我順着她的話,卻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探究什麼。
“吸血鬼的愛情。”貝拉的聲音,帶着擔憂插進來。她望向愛麗絲,雙手卻落在我身上,“是永恒不變的花朵,是死去骨灰上開出的第二場生命。”
“那種感情和普通人不同,非常不同。我是從人類過來的,我知道。”我很少見貝拉用這麼笃定的聲音說過什麼,在我印象裡她大多數時候安靜,再就是合群。比起發表自己觀點,她更希望做到是順應人群。
“當我是人類的時候,我愛上愛德華,我覺得他就是我的生命。”
她邊說邊無意識撫摸住手指,人們常說十指連心,所以她現在撫摸的應當是心髒的位置,“可當我成為與他相同的一員。”
她頓一下,似乎還未曾從頭腦裡那個片刻走出來,“我愛上他,他勝過我的生命。”
多麼直白濃烈的情感,簡直不可思議。尤其是對貝拉這樣一個人來說,我不知道愛情可以對一個人改變這麼大。當然貝拉說完還是很不好意思,她馬上将頭低下去,但手指一刻都不曾離開那個代表着心髒的位置。
我完全愣了,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怎麼一下子她們全都變成老師,而我懵懂無知的像個白癡。
“愛情不需要時間,它能在瞬間完成。”愛麗絲飄渺地不知道是在追憶還是預言,“窮極一生,我都不會因為愛你而疲憊。”她好像是在說别人的事,但那種笃定卻給到自己。沒有人能質疑這種感情。
“那你怎麼會意識到,你愛上他?”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可能是愛麗絲的情感太真摯又太豐沛,我坐在她旁邊很不忍心打斷她。
“笨蛋。”羅莎莉插嘴進來,她手指在我腦袋上輕輕敲一下,什麼尖銳東西在玻璃桌面折射出耀眼光芒,硌得我腦袋一疼。
“當然是你開始懷疑的時候啊。”她輕輕說,“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懷疑。”我重複這個詞,舌頭的重量壓在心髒上,那種發音沉甸甸。
“我們誰都不知道,如此美好的一切會在生命裡的哪一刻降臨。”愛麗絲嗓音裡充滿奇迹的味道,她眼睛明亮的樣子,美到驚人,“一個人,陌生人,你們相遇了。”
“然後他走進你的生活,成為你的習慣。”
“當你意識到你愛上他,那種感情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