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貝拉還有羅莎莉在購物中心外的冷飲店裡會和,等待埃斯梅來接。
貝拉給我們一人點了一杯飲料,有這些小東西放在桌面上,會讓我們坐在這顯得沒那麼奇怪。再說,我們占用了冷飲店這麼多位子,這也算是一種禮節。
桌子底下和旁邊沙發椅上放着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購物袋,裡邊有貝拉和愛德華打視頻半天,叽叽咕咕從二手店裡搜出來的限量CD,還有一台據說是“隻要善于修理就還能用”的播放器。羅莎莉買了一套全新曲棍球棒,外加一大堆運動風服裝及裝備。當然,少不了愛麗絲給我還有她自己買的一大堆衣服,以及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我覺得,要是我們沒在最後一刻找回理智,愛麗絲就要幫我把未來五年一年四季每天不重樣的新衣服都買齊了。
錢是重要的一方面,而她對于我穿上每件衣服所提供的情緒價值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面。
毫無疑問,如果愛麗絲有打算去做導購員的話,她絕對有望在相當短的時間内成為任何一家服裝店的銷售冠軍。在她一連串沒有重複且相當真誠的贊美下,很少會會有人不為此心甘情願掏出錢包。
雖然時間到中午,但頭頂過分熱烈的陽光卻絲毫沒有澆滅小鎮居民們的購物熱情。
購物中心裡,八音盒式旋轉木馬的樂聲反複流淌着,每一個音符都灌滿兒童笑聲,飄蕩盤旋似乎快樂永遠也不會停止。八音盒旁貼心設計了圍着花灌木展開的五邊形座椅,為那些帶着孩子逛到焦頭爛額的家長,提供幾個呼吸的空間。
視線從旋轉木馬延伸出去,正對面的精品店裝飾的金碧輝煌,光彩熠熠。透過水晶質地櫥窗的折射,依稀可以看到裡面絡繹穿梭的人群,他們翕動的雙唇間傳遞的興奮。
走出來,向旁邊。沒有一家店鋪甘拜下風。定制高級樂器的店門裝潢的古典高雅,特聘來的樂者,身穿制服站在顔色溫潤的白色豎琴後,表情沉浸,雙手靈活,用音樂将你拉進他心底的極樂。
再往左,臨近的香薰店,是襯托點綴,也是别具一格的風景線。經典款的Woodwick紅杉木,把路過的音符都染上時間的煙熏火燎氣息。
另一邊的氛圍則與左邊大相徑庭。向來暢銷的Hsia- Bras内衣,在占據本層最大鋪面的情況下,還将一張巨幅海報從三樓吊下來,垂在頭頂。
海報上的女郎看上去似乎是為了緻敬瑪麗蓮夢露,也剪一頭齊肩金發,發段呈波浪向外蓬卷,淩亂中散發出迷人氣息。标志性的明豔五官,還有鮮豔如火的紅唇笑容,露出皓白牙齒。那是身為人類所能達到的一種極緻美麗。
與它緊鄰着的快時尚店。在這個以林業為支柱産業的小鎮,一切生活都是自然純樸的。但蒼郁的樹木并不能掩蓋掉少男少女們對于美的渴望。
他們大多不再像父輩一樣,甘于蜷縮在這群山密林當中,成為山的孩子。而是渴望走出去,走進二十一世紀的摩登與現代,走進變化與動蕩。
于是這間時尚店就成為他們走入新世界的剪彩,在這裡,他們有機會親手摸到最新款的面料,有機會對别出心裁的款式哇哇大叫。一批又一批女高中生們全部的熱情闖進來,任由新奇與未知将她們裝點。
她們之間還夾雜着少量,穿着普通T恤與長褲的男孩子,他們大多低着頭,急匆匆,幾乎算是冒失地闖進去,然後很快用外套遮掩着禮品包裝袋,滿臉通紅跑出來。
快樂與青春,這樣的情緒将天花闆都塗成馬卡龍色。
“哎,哎羅斯,你快看。”愛麗絲突然狂戳起羅莎莉的胳膊。
視線收回。我順着愛麗絲的聲音,企圖尋找她興奮的來源。
“這不是很正常嗎?我這周都看見他們好多次了。”
羅莎莉頭也沒擡,擺弄着自己的雙手。她剛買了新款opi指甲油,已經迫不及待塗起來。珍珠白的顔色,很溫潤服帖趴在羅莎莉指甲上。
“我也看見了。”難得貝拉也參與談話,她甚至将翠綠色耳機摘一隻下來,暫停了音樂。“傑西卡經常把午餐蘋果留給邁克,雖然邁克很少吃。”
“當他們吵架時,他就不吃。”羅莎莉不樂意幹坐在那等指甲油幹,她翹着指尖,手指略顯僵硬的把折疊化妝鏡頂起來,又用拇指輕蹭一點兒口紅抹在嘴唇上。
“我以為他們不會和好了。要我說,這事兒開始就是個意外。邁克一開始明明對傑西卡沒興趣,他看上的顯然是……”
“羅莎莉!”貝拉發出抗議,“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說的是事實。”羅莎莉好不容易在翹着手指的情況下補完口紅,她眼神一轉,連帶着她那頭金色秀發都在空氣裡劃出美麗的弧度,接着她又轉回來,用稍微幹點的那隻手擰開睫毛膏。
“别害羞嘛,小貝拉。你那時候的确很出衆,隻不過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哦,誰會不喜歡一個來自鳳凰城的女孩,她渾身披滿陽光!”愛麗絲的眼珠子靈活轉動着,拖長調子,成功換來貝拉狠狠一擊。
托她們彎腰打鬧的福,我終于看到這場八卦的主角——正确稱呼應該是傑西卡與邁克。那是兩張很明顯屬于人類的臉孔,缺乏吸血鬼特有的蒼白豔麗,卻多了幾分生動鮮活。
女孩一頭卷曲度很大的黑鬈發,用一根波西米亞風格的發帶随意綁在一起。她穿紅白條紋開衫和工裝牛仔褲,還有财襪子與白色高幫帆布鞋,翹着腳坐在高台階上,身邊放着杯粉色星冰樂,已經融化地差不多。
在她下方,滿臉雀斑的男孩手裡抓着個包裝袋,嘴裡很快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是太陽太曬還是他說話太快,很明顯的,他雀斑下的皮膚越來越紅。
“真是一出好戲。雖然經常上演,但是我總愛看。”愛麗絲腦袋伸過來,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她說話氣流就在我耳邊,嘶嘶的細癢。
這時我意識到,這對情侶大概是在争吵。因為傑西卡的飲料被她掀翻了,粉色液體順着台階流到邁克鞋尖上。他猛地後退一步,雀斑更加通紅。
“心碎的眼淚。”愛麗絲點評到。她靠着我的腦袋蹭了蹭,發絲帶着好聞的香氣。手指噼裡啪啦擊打屏幕,她正快速編輯信息。
男主角邁克顯然還沒放棄争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後退一步的行為很錯誤,因此他更加急迫地近前,嘴唇更快翕動着解釋。傑西卡顯然怒氣沖沖,連她的發帶都被這種情緒感染,硬梆梆豎起來,像一根色彩斑斓的針。
“我不想聽這些,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但你有哪一次做到了!”
我聽到女孩聲音裡帶着點哭腔。
“不,傑西,你要相信這隻是個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說,我那天真的有事出門,不知道你會打電話來,更不知道我媽媽會說那樣的話,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和她這麼說過你,這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傑西卡的淚意已快沖破喉嚨桎梏,“承認吧,你從來都是這麼想我。道理很簡單,這隻是因為你從來都沒有真正……”
争吵中止。
“哇哦。”打字顯然消滅不了愛麗絲的注意力,她活潑靈敏,堪比一頭小鹿,手機滴滴答答,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我身上,“年輕真好。傷痛的淚水總是會被甜蜜吞噬。”
她被手機上什麼信息逗樂,大笑起來,不再注視傑西卡和邁克,那對在争吵中倏然接吻,然後相擁的年輕愛侶。
他們和好如初,邁克将傑西卡從高台階上抱下來,兩人手牽手走遠了。
他們的和好是那麼輕易,仿佛那些被淚水浸濕的夜晚,都能在一個簡單的擁抱,一次長長的深吻中消匿,這簡直。
不可思議。
“說的好像賈斯帕給過你什麼傷痛一樣。”羅莎莉對愛麗絲的感歎顯然不贊同,她指甲油幾乎全幹,這無疑給她更大發揮空間。
“他不因為太愛你而傷到别人,我們就該感謝耶稣了。”她乘機撓一把愛麗絲的腰窩。愛麗絲咯咯笑起來,她靈活躲閃着,小巧臉孔上洋溢着滿足。
“看你說的,難道埃美特很差嗎?不知道是誰,上次深更半夜雷暴雨,還跑到森林裡頭。埃美特是怎麼說的來着?哦我的小雪球…”
“你閉嘴!”羅莎莉惡狠狠瞪一眼,可這一眼顯然氣勢不足。因為連貝拉都笑起來,惹到羅莎莉不得不低頭,惡狠狠去吹她那表面已經幹巴巴的指甲。
“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小東西。”羅莎莉受不了處于弱勢,她稍作調整就反擊,隻不過這次她的矛頭朝向貝拉,“還記得埃斯梅收拾東西那次嗎,是誰床底下墊着那麼厚厚幾本……我想想……‘他的嘴唇,豔麗的像薔薇’”
羅莎莉顯然反擊地很成功,貝拉馬上擡不起頭。而她害羞的樣子實在太可愛,我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氣泡湧動在喉頭,我很快就要喘不上氣。這太可愛了。笑得我不敢停下。
“所以…所以…所以喜歡一個人…到底…到底是什麼感覺?”
這一定是個很糟糕的問題,因為周圍一下沒了聲音,安靜到我以為空氣死了。
而沉默過後第一個聲音,就是愛麗絲打翻飲料杯。
“呃……”純白泡沫流淌在玻璃桌上,水紅色西瓜汁緊随其後,一直流到羅莎莉雪白的褲子上。空氣裡滿是香甜氣息,甜蜜到令人窒息。
“哦抱歉,你沒事吧羅斯…”愛麗絲終于醒過神,她在口袋裡努力掏着紙巾,那邊貝拉已經手忙腳亂扶起飲料杯,還有服務員送來毛巾,問我們是否需要幫助。
“謝謝你的毛巾,但我想我們自己能解決。”愛麗絲對匆匆跑來的服務生抻出一個微笑。羅莎莉已經将浮在表面的西瓜汁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