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forty seven
更多盎然的色彩滾滾而來,如遮瑕的幕布般逐漸蒙蔽了所有還在工作的感官,這是不應該的,我迷迷糊糊的内心沖自己喃喃,好像有人剛才用木勺猛然往大腦裡塞進一團漿糊,所有理智與感性的神經,都如蛛網般密密麻麻交錯排列在一起,讓眼前被色彩裝點得清晰明麗的現實,失去真實的荒謬感,我感覺自己正在懸浮。
過去與将來,這兩個徹頭徹尾的機會主義者,仿佛在這一刻自發通了神,我感到緊閉着的嘴巴正被一點點掀起,一寸寸撬開,一絲絲出露。
“嗯……卡坦紮羅是除了巴勒莫之外我停留最久的地方,後面去到的地方停留的時間都不算太長,少的一兩個月,多的也不過就半年。”這是實話,沒有誰能估計安娜到底什麼時候會給休倫打電話,在這一點上她簡直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說到這裡其實已經有點說不下去,我的人生平平無奇,唯一出挑點的地方大概是比較倒黴。但這個世界上倒黴的人有很多,壞運氣并不是一件值得啧啧稱奇的事,可是凱厄斯今天耐心好的出奇。
“然後呢?”他契而不舍的詢問。
“然後?”
絞盡腦汁思索,到底還有什麼事情值得說,我的十幾年和他的幾千年當然沒法比,事實上就算我也活上幾千年,大概也不會有那種獨屬于遠古時代的經曆。
畢竟這個世界上可沒什麼王位等着我去繼承或者争奪,事實是坐地鐵或搭巴士我都常常搶不到座。
“你可以說更多。”他的聲音是如此請求。
“我曾經在威尼斯呆過半年,大概……大概就是十五六歲的時候。威尼斯是座水城,色彩斑斓的建築林立在河岸上,房門都被朝漲夕落的潮水泡到發爛,空氣裡都是木頭糟朽的氣息。那裡很喜歡用玻璃做家具,而且很多都奇形怪狀,我曾經見過一個風信子形狀的玻璃花瓶,就像這樣……”
本能伸出手在空氣裡比劃了一下,比完才覺得有點多餘,凱厄斯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在聽我說話。
“風信子?”他說,畫筆仍然不停在被日光染成鵝黃的畫紙上忙忙碌碌,柔軟的毛刷和粗糙的紙頁交合在一起,發出悅耳的沙沙聲。“你喜歡那種東西?”
“也不是喜歡。”誠實地搖搖頭,隻是因為那個花瓶實在漂亮,更重要的大概是我從未擁有過它,正是這份求而未得給了它無限美好的權利,“我在威尼斯給一個劃貢多拉的老頭打下手。他年紀很大,還得了白内障,因此經常看不清路,需要找人幫忙。”
那個老頭的名字我還印象深刻,他叫卡戎。視力上的缺陷完全無法不影響他精湛的劃船技術,威尼斯縱橫交錯的墨藍色水道就像他的家,即使閉着眼睛也能将船上的遊人載到正确的目的地。
據卡戎所說,他已經有半輩子沒下過船,這艘船上的每一顆螺絲釘他都熟悉,雖然這話肯定有誇張的成分,但我無比欽佩他對于自己事業的熱愛與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