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forty six
不自然地往前挪了挪,現在我隻好坐着半張凳子。凱厄斯的懷抱連同他身上的味道完全将椅子的後半部分霸占了,這讓我不得不挪窩,吸血鬼在某些方面和動物相似的驚人,不論是他們還是我們都有極強的領地意識。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就熟練很多,拿着畫筆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辨認了一會小桶上的數字編排,才确信地将筆伸入編碼為018的桶裡輕蘸兩下。我開始耐着性子點出大小不同的幾何形狀充作貝殼,總之一切的經驗就是不要創新,凱厄斯剛才畫什麼我就跟着畫什麼,這樣不容易出錯。
“等我的父親死後,我從他手裡接過象征着權力的王冠。最開始有人想要造反,企圖複辟自己潦倒的家族,改天換日重振旗鼓。”
當象牙色的貝殼海灘基本成型,凱厄斯的話也從那些開了口的蚌殼吐泡泡般冒出來,他接着自己剛才的話繼續說。
吞并,造反,複辟……怎麼看都是一副混亂危險的樣子,凱厄斯的童年聽起來可一點也不單純美好,而是充滿鮮血淋漓的陰謀和變化多端的詭計,我突然開始有點同情他。
“完全就是在做夢。”他不屑地啧了一聲,看來我的同情用錯地方,緊接着一根手指戳上眼前的畫面,“這裡都塗歪了,還不趕緊改過來。”
原來他在說話也沒忘了監督我畫畫,一心二用真不是個好習慣。
“乘着叛亂的機會,我清洗了家族裡不安分的勢力,剩下的所有人都對我恭敬賓服,忠心耿耿。戰敗者的子女成了宮殿裡的奴隸,追随者的親戚成了朝廷上的臂膀。直到那時我才覺得自己掌握了權力……宗教儀式由我主持,陶器生産由我控制,海外貿易由我掌管。每年都有大批的貢品從鄰近的島嶼上運過來,堆滿地窖,王宮,最後塞不下溢到大街上。”
凱厄斯說這話時很得意,淡淡的愉悅逸散在空氣裡,肉眼可見的清晰,我分神思考了幾秒要不要說點什麼回應他,後來還是覺得算了,他看起來是個很能自娛自樂的人。
“接着我開始思考,我的生命雄偉宏大,絕不可能浪費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小島上。在伯羅奔尼撒島上我是國王,但那隻是希臘聯邦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那不夠,遠遠不夠,這些微末的東西不足以匹配我高貴的生命,你知道有些人生來就帶着不平凡的使命。”
不知滿足,總想要獲得更多,極度自負,果然很符合他的個性,雖然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傻。
“事實證明就是如此。我訓練出最優異的雇傭軍,等待時機,最終我等到了。夜深人靜的夏夜裡,我們劃着木船在克裡特島南邊登陸,那裡戍衛松散,不堪一擊,得手的很輕易,成功幾乎是必然的。”他得意地重重噴了口氣,又自以為不明顯的深呼吸,似乎是要剿滅聲音裡過于激越的情緒,“米諾斯那個廢物還沉浸在酒池肉林的美夢中,就已經被我割掉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