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有什麼東西被撥開,簡的聲音繼續響起。
“沃爾圖裡的衛士不應該這麼晚還在外面亂遊亂逛。”
“訓練時沒精打采的人不配做沃爾圖裡的衛士。”
“立刻,馬上回去休息。”
她的語氣活像個嚴厲的母親在教訓自己不聽話的兒子,即使她比德米特裡矮兩個頭。
兒子——德米特裡蔫巴巴點了點頭,一派灰溜溜又聽話服從的樣子,就我看來,他的樣子甚至帶點讨好,這可一點也不像他啊,那套讨人喜歡的油腔滑調都被扔哪去了?搞定簡這麼一個小姑娘難道不是分分鐘的事嘛?
簡點了點頭,月光艱難地穿過下巴與衣領間的縫隙,平和地鋪滿兩人之間不遠不近的縫隙。
她沒有像樹上這些家夥一樣,穿着休閑服飾。沃爾圖裡的衛士制服似乎長在了她的身體上,唯一不同的是,那件黑色的帶風帽長衣并沒有如影随形,一件同色系的碳黑色短鬥篷取代了它的位置,昭示現在是休息而非戰鬥時間。
短鬥篷的下擺呈翻滾的波浪狀,蒼白的精走線鑲嵌在柔軟的毛呢布料之間。耀眼如寒星的蜻蜓胸針别在中間偏左的位置,幾根垂落的發絲遮住了它黑曜石點綴的眼睛,沿着胸針向上,卡在鎖骨上方的銜接口處,是由黑綢帶系着的,左右兩邊長短不一的蝴蝶結。
名為月光的攝影師,挪動着身體,調整着位置,讓斜射的角度足夠使所有光線彙聚在那個蹲下的影子上,影子擡了擡頭,血紅的眼睛上立刻蒙住一層霧氣。
冰冷的月光被忽而吹起的夜風輕輕擾動,波濤沿着風的軌迹翻湧開,這使得簡的影子更加嬌小了,簡直像個冰冷精緻的洋娃娃。
“所以……真的不要嘛?”
簡沒有回頭,但豎起了耳朵,“不要。”
她又輕又快地說着。因為蹲在樹上,所以可以看清一些樹下人永遠無法看清的東西,簡拒絕了德米特裡,語氣依然很冰冷,這符合她的個性。
冰冷精緻的簡帶着她冰冷無情的語氣,幹脆利落的轉過身,然而那一切冰冷的東西,都在陰影掃徹底遮住她面孔的刹那全都轉化為嘴角微小的扯動。
至于後來的動作我就看不清了,她完全把自己交給了黑暗,堅決遠離所有人。德米特裡一反常态的沉默着,他甚至沒有挽留她,高大修長的影子安靜地籠罩着另一個,直到它們再也沒有交點,他依然站在那裡不動,如同一塊固執守護着什麼的石頭。
“····所以····?”
所以這算怎麼回事?這樹下的氣氛未免有些太詭異了吧?
菲利克斯困難地搖搖頭——他很難将嘴唇從血糕上移開,隻能用局部動作表示對此一無所知。
“德米特裡和簡是沃爾圖裡最早的衛士之一,直到德米特裡進入沃爾圖裡之後的四百多年切爾西才加入。所以那四百多年裡發生的事恐怕隻有他們自己才清楚。如果你真的很好奇的話,可以去問問亞曆克。當然,前提是你不害怕被他剪斷脖子,掏出腦子,拆碎身體,扔進火堆的話。”
我張大了嘴,菲利克斯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亞曆克不是很喜歡德米特裡,我真弄不明白那是為什麼,德米特裡就是個天才!”他晃了晃手裡的血糕,看向樹底的眼神異常崇拜。
當然,會舉一反三的天才,我眨了眨眼睛看着手裡的血糕棍子舔了舔嘴角,菲利克斯繼續不亦樂乎地吧唧吧唧,幾滴嫣紅的血液滴在深藍色的T恤上,留下更加深邃的痕迹。
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把剪斷脖子,掏出腦子,拆碎身體,扔進火堆這種話挂在嘴邊,會對他們沃爾圖裡公正嚴明的清譽有什麼影響。
德米特裡三下兩下跳上來,一屁股坐回他的樹杈寶座上,一臉被氣歪了鼻子的表情,菲利克斯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難得見你失手啊?”
德米特裡龇着牙瞪了他手裡的血糕一眼,菲利克斯馬上低頭,樣子比德米特裡面對簡的時候還要溫婉恭順,活像一頭攝入過多激素的綿羊。
“絕對不是你的錯,像那種臭石頭沒人能撬動。哦不,根本就不會有人喜歡她那種人!我看簡就準備好和她弟弟亞曆克一起孤獨終老吧,反正阿羅很看重他們。”菲利克斯低着頭半天憋出一句類似讨好的話,說完還用眼神拼命暗示我,“你說對吧,凱倫?”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結果換來德米特裡給我和菲利克斯一人一個陰森無比的瞪視。“要你多話。”他對菲利克斯說,又看向我,斟酌了一會,還是沒忍住開口的欲望,“項鍊不錯。”
怎麼所有人都對這條項鍊情有獨鐘啊。我觑了一眼德米特裡明顯陰沉的臉色,又了看手裡還粘着血絲的血糕棍子,都吃了人家的東西了,總不能再惹人不高興吧,再說我對德米特裡的印象并不壞,他是個很活潑開朗的人。既然他那麼也挺喜歡這條項鍊,那麼不如···
“交換一下吧,反正都一樣,你喜歡這個就把這個給你,就當作是你請我們吃血糕的謝禮了。”我把那條死長死長的鍊子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手心,還沒等德米特裡做出什麼反應,一個滑膩膩的陰沉聲音就從頭頂上傳來:“你要送他什麼,凱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