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巢穴後,怪物才顫巍巍地将柏澤放下來。
甫一放下,柏澤便緊張地靠近它,看它被扯斷的觸手。
斷裂的地方勾嵌着碎肉,破損的傷口參差不齊,原本強健柔韌、能夠殺死無數強敵的觸手在此時卻脆弱地不像話,好像輕輕一碰就能夠再度碎裂。
怪物在深海生活了這麼久,想要應付巨怪,或是想要逃跑,一定都得心應手,它本可以簡單地解決這件事,可為了救他,卻主動放棄逃跑機會,獨身應對兩隻巨怪,還要帶着他這個累贅逃回巢穴。
這份恩情,實在是太沉重了。
柏澤沉默地看着好一會兒,強烈的愧疚感讓他忍不住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忽視潛在的危險,在不熟悉的地方亂跑,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陶瓷、花瓶、沉船,這些獨屬于人類的東西了,看到這些東西,我一時間太興奮了,完全忘記這個地方時刻充滿危險。”
話剛說完,柏澤就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明明工作時他能夠侃侃而談,現在面對一個語言都難以溝通的怪物,卻說不出什麼。
他這簡直就像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對不起......謝謝你救我。”他悶悶地道謝。
“嘶嘶嘶...”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的原因,柏澤覺得怪物的叫聲也有些柔弱了。
怪物的其他觸手還卷着什麼東西,此時終于輕輕柔柔地放下了。
柏澤發現,怪物圈着的是那片礁石海域裡,沉沒在沙土裡的陶瓷,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有,它還貼心地把表層的沙土清理,潔淨地擺在他的面前。
“你......你一直在沙土裡挖這些嗎?”柏澤驚訝地問,“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是有什麼用嗎?你知道它們是做什麼用的嗎?”
這些東西這麼小,怪物能有什麼用?它連它們是用來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難不成,這個怪物對人類的東西感興趣?所以它才留下他?
說不定就像科學家研究奇怪生物一樣,這個怪物是研究人類?
柏澤的思緒正在發散,就見怪物用完好的觸手将這些東西往柏澤的方向推了推。
“嘶嘶嘶----”
“什麼意思?”柏澤疑惑地看着怪物将東西推到他的身邊。
他看着怪物好一會兒,突然福至心靈:“這些東西是給我的嗎?”
就像那些給他做床用的奇怪貝殼,以及其他的,将他的小角落填滿的不知名的東西,這些都是給他的嗎?
“嘶嘶-”
柏澤試探着将一個小陶瓷碗握在手裡,怪物的幾根觸手揮舞起來,似乎很高興。
它為柏澤收下它的禮物而高興。
這就是它甯肯被咬斷觸手,面對強敵,就算毫無反擊之力也要保護的東西嗎?
不管是它們,還是他。
柏澤感到一陣動容,心裡被一股春水盈滿了,這些溫暖的山溪将碎冰擊潰、融化,換來一陣春風,吹過拂堤楊柳的湖面。
明明語言不通,明明物種不同,他卻真真切切明白它的心意。
純粹的對他的善。
動容之下,柏澤又問了一句廢話:“疼嗎?”
怪物被扯斷身體的一部分,還能不疼嗎?
他看着受傷的觸手緩緩擺動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它。
可他的手剛一碰上怪物的觸手,怪物“咻”地一下就抽回了手,速度快得連殘影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