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如爛泥2

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

陳餘一看着自己的手，恍如做夢。□□被卡車碾過的痛苦——他還記得，以及終于解脫的某種輕松。

陳餘一環視了眼周圍的房間，這是怎麼回事？房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好像是自己三歲時的房間，他震驚的張大眼，一時沖動，就想跑出房門看看。

陳餘一從床上跳下來，卻忘記了自己目前的這個身體，毫無意外的，他拐到腳了，就這麼坐在地上，霧水朦胧了視線，漸漸地通紅了眼角，兩行眼水鹹鹹澀澀的淌在臉頰，眼淚并不是因為疼痛……

他抹了把臉。

從客廳傳來比之記憶裡更為年輕許多的父母的聲音：“陳起，去看一下餘一。”

陳餘一努力壓抑着哭泣，這個身體卻不聽使喚，他不住地打嗝，邊打邊想，是上帝顯靈嗎？

陳餘一終究壓制住了眼淚，曾經，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他被起承轉合關在倉庫裡，那時候，他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個下午，沒人理會。在那以後，他就學會了把軟弱藏起來。

即使想哭，也會昂起頭，把眼淚往回咽。

昏暗的燈光裡，他想，人生真的可以像打單機遊戲那樣，重來一遍嗎？就像按了Backspace鍵的程序那樣，可能還是不可能？

從很久以前，陳餘一就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因為沒有人會憐惜你。他就是那麼一路長大，從一個男孩長成一個男人。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攤開的雙手，我是不是可以再來一次，誰來告訴自己？抹了抹臉，陳餘一把頭的深深埋進膝蓋裡。

房間裡隻開着床頭燈，昏暗的光線裡，陳餘一小小的身體坐在那裡，就如同寒夜裡一片沒有根的浮萍。

“踏踏”，趿着拖鞋走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陳起一腳輕踹開門。9歲的陳起雙手插在口袋裡，他站在門口睨了眼坐在地上的陳餘一：“剛才為什麼那麼響？爸媽叫我過來看看你怎麼了，你最好小聲一點！桃花才剛剛睡過去。”聽到陳餘一應了聲，陳起自認帥氣地甩甩頭發，直接就跑走了，壓根不理會坐在地上的陳餘一是什麼情況。真是！陳起邊跑邊想，浪費我看桃花的時間，還有爸媽也是啦！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小鬼，有什麼好管的。

望着着陳起的背影，黑暗中陳餘一澀然一笑，這才是現實不是麼？如果人生是場戲，自己永遠就是這部偶像劇裡的配角而已，無論NG多少次。

陳餘一啊陳餘一，他嘲笑自己，你究竟在奢望什麼呢？

陳餘一一瘸一拐地爬到空調被上，抱着被子，他深深地歎息。

睡吧睡吧，醒過來就又是明天。

就跟他已經經曆過的無數個明天那樣。

明天總會有新的太陽、新的空氣……這麼想的人，要幸福一點，——躺在床上，陳餘一那雙清亮的眼，洞察地看着黑暗的天花闆。

第二天。

陳餘一是被關立掐着臉給捏醒的：“真是個小貪睡包，起來起來吃早餐了，媽媽要像你這樣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動物學家。”

看着3歲的小兒子睡眼朦胧的爬起來，關立又轉向陳建鵬，逗弄着丈夫懷裡的小女兒，關立道：“你看，妹妹都比你起得早，陳餘一你再這樣，媽媽就不要你了。”

他揉着自己眼睛。

清醒過來的陳餘一，聽見關立的這句話，揉眼睛的動作不由僵了一僵，随即又漫不經心地爬起來準備刷牙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