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喊一聲,松開緊閉的牙齒。兩個人嘴巴裡都是血!
“阿姨!快救我!阿姨!”
她不顧一切朝着門口大喊!
她怕了,她這次是真的害怕安誠會做出什麼事情!
安誠隻是冷哼一聲。
“如果你願意讓你媽媽看到你這幅模樣,你就喊吧!”
安風大張的嘴巴停在那裡!
“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的眼淚順着眼尾流下來。
她一直都沒哭,可是安誠的這句話徹底讓她崩潰。
媽媽這個詞她已經多久都沒聽到。
當年媽媽讓她乖乖在原地等着,等着她去買遊樂場的門票,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當初剛進福利院時,她對院子裡的人充滿了仇視,她覺得是他們這群人把她關在小院子裡,所以自己的媽媽才找不到自己的。
可這些年她早已長大,這些話早已騙不了現在的自己了。她就是被自己的媽媽丢下了。
安誠替她擦去眼淚。
“你乖乖的,我會讓你們相認,可你要是不聽話,我就讓你再也見不到她。”
安風盯着安誠。眼淚不聽話般一顆接着一顆。
“你把我們關在這裡,卻說不讓我們相認,你真可笑。”
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不想隻是委屈巴巴地像求饒一樣。
“你想和她相認,然後逃跑……”
“呵!”
他解開捆綁着她的的領帶,從她的身上起來,眼睛還不忘在她的身上掃過。
安風立刻縮在角落裡,裹緊被子。
“你猜養父母是怎麼死的?你再猜一猜我能不能悄無聲息地把外面那個人……”
安誠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笑着,可是他的笑讓人毛骨悚然。那張陰沉的臉和笑異常割裂。
安風死死盯着他,她努力壓制着自己的呼吸,指甲早已掐到肉裡。
養父母是死于車禍。
是因為半夜瓜農為了躲避城管速度過快而直接撞上養父母的車。
車禍一共造成五人死亡。
養父母,司機,瓜農和他剛剛高考結束的兒子。
“養父母的死和你有什麼關系?”
她的聲音嘶啞帶着哭腔,她被領養是被迫的,可養父母卻是真心待她,任她再鐵石心腸,這麼多年日日夜夜的陪伴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她怎麼可能聽到這些無動于衷。
“你猜呢?”
安誠依然笑着。
“你混蛋!”
安風撕扯着嗓子,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開,怎麼會有人比鬼還可怕!
養父母待他們如親生的孩子一般,安排他們上最好的學校,衣食住行樣樣都是最好的,安誠大學畢業後立馬進了養父母的公司。
也說過他們的家業以後都是他們兄妹的。
可為什麼這樣善良的養父母最後卻是這麼個結局。
安風渾身都在發抖!
此刻她的天仿佛塌了,這十幾年她好像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裡。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
被丢棄,被安誠刻意靠近,被領養,就連養父母的生死也是被别人安排的。
她狠狠盯着安誠,眼睛裡布滿血絲,一顆又一顆眼淚像斷了線一樣順着臉頰流下。
她恨她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她隻能躲在角落裡。
“好好休息。”
安誠剛離開兩步卻突然回頭。
“不管你心裡裝着誰,你這個人隻能是我的。”
他在笑着,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漂亮的像是櫥窗裡最漂亮的寶石,隻有漂亮,沒有生氣。
直到看到門緊緊地合上,安風那緊繃着的背脊才彎了下來。
她的身子比剛剛抖的還要厲害,抽泣到快到窒息。
“秦,秦時,你,你快回來。”
她的整個腦袋都在随着抽泣而搖晃。
昏暗的台燈擴大了她心中的恐懼。
她這麼多年的思想和認知都在今夜被重新洗刷。
這一切她不能接受。
所有認知都在今天被推翻,她活在一個編織的世界。
上次她拼命的從地下室逃出來,她記得她的慌張她的害怕,她記得她所有的生理反應。可獨獨忘記了恨。
這才過了多久,她還是選擇相信安誠,因為他是她的哥哥,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他們一起相依為命。她總是願意為他做的事情尋找借口。她讨厭他,卻也狠不下心離開。
直到今天,如果他沒有告訴養父母的事情,她隻會像以前那樣逃跑,跑的遠遠的,跑到他再也找不到自己。
她小聲抽泣,她害怕她哭的太大聲被他聽到。
她縮在角落裡,身子不停在發抖。
藏在她淚水下的眼眸是那樣的堅定。
“秦時,你快回來。”
可是他回來了又能幫自己什麼呢?
她不知道。
隻是他回來了她就覺得安心。
她緊緊盯着窗戶,透過白色窗簾的縫隙,星空将窗簾一劈兩半。
從黑夜到白天。
她就那樣像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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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靖南市不同,無人區的太陽升的很早,直直地刺向每一個角落。
幾個人卷縮在車裡,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們臉上。隻不過幾個小時,有了太陽後的無人區完全是兩個樣子。
陸吾扭頭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阿憐。
他想動一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早已失去了知覺。
“怎麼了?”
阿憐眯着眼睛,想要換一換睡姿,卻發現自己的脖子疼的動不了,整個身子以不舒服的姿勢在陸吾的身上靠着。
她哼唧兩聲,将自己身子坐直。
想揉揉脖子卻發現胳膊早已不聽使喚。
“要再睡會兒嗎?”
陸吾輕聲詢問,默默揉了揉早已被枕麻的胳膊。
阿憐梗着脖子。
“我想下來動動。”
這會兒雖然還有些瞌睡,可是身子實在是僵得很,要是再繼續蜷縮在車裡,怕是四肢都要斷了。
“嗯。”
陸吾跳下車,扶着阿憐。
完全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阿憐才覺得舒服了些。
雖然昨晚才下過大雨,可這片土地卻一點都不泥濘。
她在地上蹦哒幾下,将身上那些疲憊抖落在地。
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下雨後空氣中也沒有了黃土的味道。
今天和昨天不同,昨天眼見之處全都是黃土荒地。
今天除了黃土,還能瞧見許多低矮連綿的小山丘。
更遠處還能看到連綿起伏的雪山。
走了幾步才覺得身子不那麼難受了。
兩人并沒有走遠,往前走了一會兒又轉身往回走。
車裡還睡着兩個人。
阿憐繞到車的另一邊,恍惚間覺得車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她揉了揉眼睛,往後走了兩步。
藏羚羊!
一隻藏羚羊躺在右後方車輪處。睜着眼睛一動也不動。
阿憐步伐極輕,在她蹲下的時候藏羚羊應激般幾條腿撲騰幾下。
就在這時,阿憐發現藏羚羊身下的一攤血迹。背上深深兩個血窟窿。
“陸吾!快來!”
阿憐不敢起身,轉身呼喊陸吾。
車頭處陸吾剛剛露出半個身子,便停在了那裡。
“你快過來呀!”
“快救救它!”
阿憐轉過身看着陸吾,焦急地催促着。
陸吾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這種低等動物,他一點兒都不想沾惹上。
更别說讓他上手去幫助它。
他沒一腳踢開嫌棄它擋道就算好的了。
可看着阿憐,他又不忍心拒絕。
他往前走了兩步,用力拍打副駕駛的車窗。
看着裡面的人慢慢睜開眼睛,他打開車門。
“快下車!”
旁邊的蔣硯明一下醒了過來。
脖子的疼痛讓他們一時轉不過頭。
“怎麼了?”
蔣硯明率先出聲,剛睡醒的嗓子還沒完全打開。
“有人需要幫忙。”
陸吾落下這一句話便關上車門,站在更遠處。
動物産子的味道最是難聞。
蔣硯明不顧自己的腿還沒完全好,趕緊下車。
再看到阿憐和旁邊的藏羚羊時放下了心。
他一瘸一拐走到阿憐身邊。
阿憐擡頭,眼睛裡布滿了霧氣。
聲音都有些哽咽。
“她好像懷着寶寶。”
在這段時間裡,她看着藏羚羊的肚子不停在收縮,血水随着收縮時在□□流出。
明明藏羚羊已經癱倒在地上,可還是拼了命地去舔自己器官,來刺激生産。
蔣硯明立馬清醒了過來,蹲下身觀察藏羚羊的情況。
“它應該剛剛從捕食者的手中逃出。”
蔣硯明冷靜分析藏羚羊的情況,他擡頭四處觀察一下,幸好他們昨晚停在這裡。夜晚他們為了驅趕野獸,整夜都開着燈,還在車周圍放上仿火焰燈,而這些正好成了藏羚羊的避難所,讓捕食者不敢靠近。
“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秦時一手扶住歪着的脖子下了車。
睡眼朦胧的他并沒有看到地上的藏羚羊。
“清醒一下,要幹活了!”
蔣硯明打了一個響指。臉上雖然嚴肅卻絲毫不見擔心的神情。
“媽呀!哪來這麼大的藏羚羊啊!”
走近幾步秦時才看見被蔣硯明和阿憐圍着的藏羚羊。
“咋流了這麼多血?”
那麼多血就直接像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往外流,任誰看了心都跟着揪在一起。
“我們現在要幫她生産,不然再拖下去,一個都活不了。”
蔣硯明看着阿憐。
眼神裡是不易察覺的擔憂。
這麼多年他随着科考部隊出去過不少次,也見過幫助動物産子的情況,可那都是眼見,他從來沒有上過手。
全都是些理論知識,如今真的讓他上手,還真的是緊張。
活生生的兩條命,真的握在手裡時,那種害怕與壓力,不是說說而已。
“老師,你還會接生啊?!”
秦時的瞌睡早就不見了,眼睛裡都是星星,自己的老師真是越接觸越佩服了!
“不會。”
蔣硯明邊說,邊在後備箱裡尋找趁手的工具。
其他幾人到沒有因為蔣硯明的回答而面露擔心,好像他們已經從心裡覺得蔣硯明無所不能。
蔣硯明拿出小毯子鋪在一旁更為寬敞平坦的地上。
“我們幾個先把它轉移到毯子上。”
“陸吾,快來呀。”
秦時蹲下身子,雙手抓着藏羚羊的四肢,邊喊道。
可惜并沒有人回應他。
蔣硯明好像早就猜到了陸吾并不會過來幫忙。
而阿憐也隻是小心地托着藏羚羊的頭。
蔣硯明蹲下身子連托帶抱,三人一起合力擡起藏羚羊,不知是它早已沒了氣力掙紮,還是失血太多暈了過去,轉移的過程竟一動也沒動。
“去把醫藥箱拿過來。”
蔣硯明剛說完,秦時就一路小跑過去拿了醫藥箱。
一番檢查,還是決定先把傷口處理好,不然就算孩子生下來,這頭藏羚羊也活不下來,在野外,剛出生的動物沒有母親和家族的庇護也是必死無疑的。
阿憐輕輕撫摸着藏羚羊的肚子,好像是在告訴它,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