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投降,以期我不要再說話了。
我便給了面子,整理衣領出房門,給他留下獨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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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發現放進池塘的小鳄魚跟其他生物安的心思不太一樣的呢。
好像也就是前一次回蓬萊,從茶樓回來的第二天,他上門道歉,看我是不是因為他的回信惱火才隔了許久寫一封信的時候稍微意識到的。
之前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要讓我寫長長的内容。雲遊途中我們行蹤不定,而我通常都是快要換了地方才會寄信,所以鮮少書信交流。
這回他來絮絮叨叨的講述我在信上寫過的話逐一回應。
是比我所寫還要詳細的想法,叫人知道他有認真看過我寫的信,或許機緣巧合去實地看過也不一定。
畢竟都能具體說出來我提過一筆瀛洲村頭王大娘家的糕點,比起我喜歡他家的核桃酥,他更喜歡他家的杏仁豆腐其他,等等的内容。
但是真正意識到是什麼時候呢。
是他接下來扯着話題進入,委屈求全地、看起來做了重大的決定地、深呼吸地,退讓一步說,“好吧,我們的書信可以讓都滿參與。”
結果發現,都滿不止是被聽取意見,還是能經常參與其中。原以為隻是旁觀的,結果發現他不隻是說,還有看和讀的存在。
一直以為的兩個人的書信成了三個人閱讀後,直接像失意小狗一樣的可憐兮兮,非常受傷,唬得我嚴加改正,正視書信是私密的存在。
接着如同小時候那般繼續委屈,得需我繼續哄哄才能好。
雖然楊戬的演技功底随着長大成長了,但是鍛煉的臉皮不夠厚。在我為了安慰他而毫無雜念捧起他臉頰時,他就敗露了,有那麼一瞬間沒準備好的慌亂不敢看我,
因為他壓根沒想到我不按套路的會這麼親近。
然後我逐漸回味過來楊戬到目前為止的所作所為,好一招以退為進,茶言茶語把都滿摘了出去。
我隔着柔軟的面皮意識到被我親手放進魚塘的可不是一條無害的小魚
——楊戬的喜歡不安好心,還特别貪心。
貪心的小龍會光明正大的掠奪藏寶進自己的寶庫,貪心的小狗也會叼住食物狠狠護食。
可是哪有這種欲語還休的貪心,一點也算不上真正的貪心。
是我給的膽子還不夠大嗎?
我的内心咕湧出一攤壞水,就算是想要乞讨特殊的喜歡,這點喜歡怎麼會夠呀。
欲語還休的喜歡就像蒙上灰塵的寶石,嵌在蚌殼裡的珍珠,被龍藏在洞穴裡的奇異珍寶。
一點點的表現,連個甜頭都沒有,怎麼能淨想着空手套白狼的好事情。
我的手指輕輕在泛熱意的下颌角摩挲,我很享受被人喜歡,可我舍不得主動喜歡别人呀。
雖然一直都覺得楊戬很好玩,但是沒想到此刻會有另外一種玩法?
内心的壞水在不斷冒泡,腦海中不停地搜刮着其他主意,我惡惡劣劣地想像撬蚌人,精雕細琢有耐心的打磨蚌肉,等來日取出珠光圓潤的粉嫩珍珠。
比起結果,我更享受這個緩慢漸變的過程帶來的歡愉。
首先是,
單獨拎出膽怯的情緒。
我收起大尾巴狼,裝得一副無害,讓人瞧不出心思變化的表情,順着下颌線往上,輕柔捧住他面頰,與之溫柔對視。
“可是。”我說,
“你明明知道自己是特殊的,為什麼還會對自己的喜歡不夠自信。你說書信是私密的,那麼喜歡不也是嗎?可…為什麼你連喜歡都要有這麼責任心的,帶上妹妹的份?”
溫溫熱熱随着接觸攀爬到我的指尖。
楊戬雖然嘴上說着喜歡我,然而每回基本上都是打蛇随棍上,膽怯地、藏在他人身後的、不敢直言、好似熱烈又隐匿地說喜歡。
這樣……哪裡夠啊?
蒙在鼓裡成為了待宰的小羔羊楊戬被戳破後,艱難地牽起了唇角,他輕聲解釋:“因為阿朝你更喜歡妹妹。”
“我是因為你才認識的妹妹。”
“……那如果我在信中不帶妹妹,隻說我想見你,你會來見我嗎?”
“不會。”我颔首狀似思考了一下,将人的心緒吊起收攏,又肯舍得放下甜頭,不至于讓人太過失望,我的眼中含着笑意,戲谑像尾羽輕輕地劃過,
“但是你可以期待着我去見你。”
“隻要你說的是你。”
我一步一步的循循善誘,引導着羊羔一步步走出安全區。
楊戬不再吭聲,琥珀的眼睛潋滟地望着我半晌,他别開了視線,嗫嚅着嘴巴,期期艾艾,
“下回……下回哄我,可不可以換個哄法?”
“下回啊?”
“等你哭出來我再哄哄,”他聽起來十分的意動,已經在思考怎麼合理的哭出來,我又說,“但是都滿都不會哭着讓我哄他,你堂堂一介戰神哭了……”
楊戬立刻改口:“我怎麼會哭!”
小羊羔是個會掉鳄魚淚的大鳄魚。
有膽子設想把我留在梅山關起來,卻沒膽子實際行動。
還是一個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