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最近在天宮見到楊戬的頻率高了起來。

因為紅绡隔了一段時間的邀約，喜宴不了了之後，我就更清閑地應約去了天宮。

這回她喜笑顔開的，沒有三句話不離支離破碎的愛情，她親身試用我給的忘情丹，然後得來藥效賊棒的結論。她本來調節好心情，回了瓊花宮又觸景生情想到了曾經的心上人，然後越想越氣，還有那一連串導緻她翻車的小仙娥們，長痛不如短痛，她就吃了忘情丹看效果如何。

忘情丹很有效果。

效果在忘掉了感情濃為強烈的時刻，還喪失掉了那部分記憶。

就像一段連續的掐訣動作，預備—出招—收手，忘情丹直接砍掉了出招，成了憑空絲滑地放了個啞炮。

紅绡如此比喻，向我形容服後感，讓我進一步對藥效有更全面的了解。

“現在如果不是阿朝你重新提起來，我已經徹底忘了對他的印象。我好像是有那段朦朦胧胧的一見鐘情記憶畫面，可是現在想來，毫無當時心跳加速的感覺了。”

她這麼說。

原來土特産忘川水效果這麼強，猶記得我當時似乎是直面嗆了好幾口水，現在也沒有什麼記憶缺失的印象。

難不成我當時隻是嗆了水沒咽下去，所以才對我沒效果？

我腦袋的思維稍微發散了一下。

都滿上了天宮，我沒讓他跟在身邊，就自覺地腆着臉跑去找哪吒。小榜樣自上次一别對都滿記了仇，這回一見到都滿就噴火把都滿頭發都燒焦的灰溜溜得烤回來。

見我注意到他灰撲撲的落敗形象，還大氣寬慰我說沒事，接着死性不改地繼續去找小榜樣。

一連吃了兩三天的灰，都讓我不知該如何評價這種單向毫無顧忌的奔赴。

直到我看到都滿使棍從錘煉中與小榜樣一開始過個五十個來回到後來遊刃有餘的百來個來回，

肯定了一把他單向的努力。

唉，這一點随我，鬥法無所畏懼，近戰過于薄弱。

反正怎麼做都不會傷及性命，便放手讓他随便玩了。

在天宮閑來無事就去藥老殿找藥老探讨如何精進醫術，将藥效發揮地更大，記錄靈感；聽掌管星羅棋布安穩的仙君講述道法，稍微明白一點我從來都看不來的星星秘密，然後我就去找太上老君下棋。

說見到楊戬的頻率高了點，是因為以往這樣混過來的日子，現在多了與楊戬的照面。

他在不親近的旁人面前見到我時，不像私底下獨處時那麼的随性親昵，反而會客客氣氣有禮貌的拱手欠身。

小福包在某種程度上又很在意男女名分的事情。

我在梅山衆人面前被他承認的是姐姐，所以他們見我偶爾到來看小福包習以為常，在其他人面前是不想節外生枝，就端着戰神架子的向我問好。

營造出我們相熟，但又有距離分寸的場面，讓我這名氣不大的散仙仍舊能夠享受安安靜靜的太平生活，不用陷入他在神界名氣重大，編排的各種绯聞漩渦裡。

他可能最近想開了，跟玉帝的關系和緩，多了上天庭交差的頻率，然後順路與自己的師侄聯絡感情。

後來又見他經常往天宮跑，我撞到過一回他與氣質清清冷冷，目如朗星眸帶笑，美盼一笑讓萬物都失色的嫦娥說話。

我霎時懂了這是人間的春心萌動，怪不得他支支吾吾不敢言說，隻是常往天宮跑，他的确是到了年紀了。

那麼，喜宴該死灰複燃，有救了？！

可是又見他見到我後，順路跟我一起去瓊花宮，在門口匆匆一别，不敢有多停留地去見自己師侄。

有之前的經驗，我想莫非喜歡的其實是紅绡？

因為害羞不敢見面？

記憶裡紅绡似乎也委婉着向我打探過楊戬，如果是，這豈不是兩情相悅的事情，這兩人幹嘛要忸怩。

我個樂子人隐約地發現了一點好戲的苗頭，所以我決定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吃瓜心理，靜待事機的發展。

然後靜看幾回他人的發展毫無進展，我自己反倒是對接下來的未來怎麼做更有想法了。

又該提出辭行，向其他景點出發！

剛好在天宮碰見，知道我要離開天宮的楊戬祝我旅行愉快，接着踟蹰說：“哮天化形了，”他停了一下，“要不要去梅山看看她化形後的樣子？”

這我肯定要去啊。

哮天這麼喜歡我。

知道哮天化形後，比我還驚訝的人是都滿，他瞪大眼睛，聲音不自覺高亢重複：“吞金獸化形了？！”

驚訝到驚悚，脫口而出對哮天的印象詞。

然後沒有多說什麼，想到哮天個吞金獸非常的喜歡錢，化形之後是女生，他就準備同材質銀錢打造的平安鎖讓她饞個夠上面的氣味。

一路上沒怎麼說話，抿着嘴巴，覺得去到幕府就要經曆什麼生死大關的緊張。直到抵達幕府，見着哮天的形象後，他瞬間松懈，在一衆恭喜逗弄裡，格外出衆地大聲嘲笑：

“你好弱，怎麼化形出來是個小女孩的模樣！”

哮天化形成大概六七歲的小蘿莉模樣，臉頰稚嫩，粉粉嫩嫩可可愛愛的，左眼睛一圈跟原形一樣未褪，放人形是自然的粉色眼影加眼窩。

見着我們來，十分高興地向我們奔來，聽到這話，小女孩歡快的腳步半路刹車，朝他呲牙，氣勢兇狠：“要你管！”

氣勢洶洶的态度，因為過于稚嫩的長相和聲音缺少了狠厲的威脅，多了分可愛。

“美女姐姐！”

威脅完後又續上歡快的步伐向我奔來，我伸手做好了要接住她的姿态和卸下沖勁的緩沖，都已做好了準備。

然而這個懷抱遲遲沒有落到懷裡。

她被都滿仗着身高優勢，拎住了後衣領。

哮天喜悅的表情僵在半空，撲騰四肢詫異自己怎麼遲遲沒被接住懸在半空，轉頭發現是都滿不知什麼時候跨前一步，拎住了她，叫她離得我半尺之遙，牢固的、再不可精進。

我小小的诶了聲，沒想明白這是什麼劇情發展。

讓人瞧不出尴尬的收回了手。

哮天怒眉哈他：“你快把我放下來！我要抱美女姐姐！”

“不準抱。”都滿說。

“憑什麼！我就要抱美女姐姐！美女姐姐香香的，憑什麼不讓我抱！”

“不、準、抱。”

他闆着臉一字一句加重語氣強硬道。

不複往常的随和輕松與人玩做一片的姿态。

無論是原形還是現在化形後都是小孩子年齡的哮天被兇得一愣，嘴巴癟了癟，俨然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她在幕府當快樂小狗自由散漫的就沒被人兇過。

都滿突然的變卦也把梅山熟識的一衆唬得一愣一愣的。

見狀都滿收斂了自己剛才的語氣，還是闆着臉，又道：“隻能原形抱阿姐。”

哮天跟他僵持，沒見過他這副模樣，被兇後抽搭着身體，眼淚說掉就掉，還逼得她不情不願地化成了原形細犬。

“都滿。”

都滿将原本歡快的氛圍攪得凝重起來，這說兇就兇，說哭就哭的場面太快，我隻來得及事情尾端叫停他過火的舉動。

他不甘心地把哮天塞給我。

同時我看到明明是他自己兇了别人，他卻眼淚都要掉下來的委屈。

他對其他衆人則是收了眼淚高傲地點頭，挺直脊背，怄氣地大步帶風的離開演武場。

認為自己壓根沒錯。

留下我抱着耷拉腦袋的小狗與一衆面面相觑，細犬挨着我，口吐人言，委屈抽噎：“都滿好兇。”

這個空檔我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什麼都滿一路上都是悶悶不樂的，又在剛才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

我先安撫地摸摸受傷的小狗，輕聲細語：“那哮天還喜歡我嗎？”

“喜歡的。”她掉着眼淚小聲道。

聞言我手換了個方向，左手更容易的把小狗托起來，貼得我更近，它的下巴抵着我的脖頸，我的右手摸着它腦袋，緩和它的心情：

“喜歡那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我了。哥哥他隻是有點害怕，過會兒哥哥會想明白回來給你道歉，他這次來還準備了你喜歡的禮物。”

“哮天還想抱抱我嗎？”

它委屈的點點頭，我摸着它的腦袋，憐惜道：“等會兒你再化作人身抱抱我吧。這回當着他面再抱抱我，他要是兇你，我幫你揍他。”

小狗嗚嗚咽咽的答應。

我好一頓撫摸和輕聲軟語安慰，才把哭泣的小狗安慰好。接着把哮天的眼淚擦幹淨再還給楊戬，哭過的哮天很安靜的伏在他肩頭一抽一抽的。

沒有往常的活潑。

小狗的主人楊戬還定定看我。

被這雙溫柔水潤的眼睛瞧着。

明明不是我欺負的小狗，此刻我被盯得分外有點心虛。

一旁的老康性格直爽，直接問都滿怎麼了。

“他啊，”心虛的心理一閃而過，我錯開視線，保持氣定神閑地說：“吃醋了，等會兒我去哄哄就好了。”

處理這類的感情問題已經格外的娴熟。以前就說以都滿的秉性懶得與自己階級之下的人比較。

沒化形之前，我能長久碰到的動物也就它一個，更不要說第一回來梅山帶走的小白陪我五十年。要是放以前，它會直接把它啄死逐開。

雖然它以前對我愛答不理的，可是領域意識極強，我的前半生時間動物緣也很好，但就是它的存在，導緻我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它對我主動勾搭的動物虎視眈眈，對勾搭我的動物大打出手。

化形之後，對這些沒化形沒開靈智的動物都看不上眼，就放任它們接近我，當我找個樂子。

因為它化形後十分自信穩坐契約正宮，來到神界雲遊各個地界都隻将目光放到同化形成人的妖身上。普通聊聊天的還好，想趁機動手動腳的，不用我動手，他都直接把妖揍了一頓，于是我的空間被營造的歲月靜好，格外的惬意。

現在的突然爆發，完全是他因為相同類型的哮天有了很久沒有的危機意識。

——我們看着哮天長大，哮天喜歡我，我也喜歡哮天，她現在還開了靈智，化了形。

簡直跟他是相同路數。

我被他化形後穩定自信的模樣迷惑了雙眼，一時間沒聯想到上面去。

等我尋着都滿的腳步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抓大把魚食抛灑池塘，大有要撐死幕府的鯉魚跟他們同歸于盡的姿态。

聽到腳步，扭頭見到是我，他旋即悶悶不樂地扭回去，又扔了一把魚食進池塘。

而我到了後沒有開口，在一邊安靜地看他的默默撒氣的行動，坐等他自己消完氣組織語言。

過了良久，他把找來的魚食又扔了兩三回，魚群追逐的已經飽的不能再飽，見到池水裡還有剩的魚食都興緻闌珊地遊開。

他才小聲說了一句話。

“我化形後你都沒抱過我。”

……我單是想到他吃醋，沒想到這個點上。

他理不直氣也不壯，不敢看我，小聲補充，“我都沒有的東西，别人也不能有。”

所以本來就擔心受怕的心态直到看到哮天要抱我的時候，直接爆發了情緒。

讓我想想我最後一次抱都滿是什麼時候的事，好像的确是他化形之前的事了。他沒化形之前我閑的無聊就能把它抱在懷裡，因為它偶爾也很懶，連站都不想站；等它化形之後，就沒有如此優渥的待遇，他知道我不喜歡溫度高的人主動挨近我，肢體接觸不如沒化形的那會兒多，少有的幾次接觸都是我想到才會有，就更不要提自然的被抱在懷裡。

實話說，擁抱這回事，我也沒抱過别人啊。

最近的擁抱是什麼時候來着？似乎是芍藥化形的紅绡臨走前抱了我一下？

我要是這麼說出來，都滿大概率是真的會哭出來吧。

于是我攤開雙手：“好吧，那我們擁抱一下吧，畢竟我最喜歡都滿了。”

都滿不說話。

都滿不想讓我看見表情的低下了腦袋，任我把他抱進懷裡，整個人想像鳥身以往被我抱着的那樣擠進來。

我有耐心的攏着這個擁抱，把手放在他的肩背上輕拍安撫，嗓音含笑，“既然是我最喜歡的阿滿，就應該要有自信啊。哮天就算化形了還是一個小孩子，我們阿滿這麼沒自信，怕自己比不過一個小孩子嗎？還語氣那麼兇，把小孩子都吓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