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春去冬來，又是一輪循環複始。
楊戬長大了一歲。
七歲的小福包不同往常那般積極湊到我跟前，反而滿目忸怩的羞澀跟我說：阿朝，我今年七歲了。
因為歲月過得太快我都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不能讓小哭包發現這一點，于是我做作沉吟：那很好，恭喜你又長大一歲。
小福包又說：“我今年七歲了。”
銅鏡裡的人眼神飄忽，難得心虛點頭：“嗯，我知道了。”
小福包反問：“你知道什麼？”
“你今年七歲。”我很誠懇的說。
“……”楊戬。
楊戬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接着走到我的旁邊将梳子擱在梳妝台上。面色被氣的微微泛紅，還保持着與往常一樣的平和語氣，面上卻是闆着臉一本正經的老成，“阿朝，你也說過的男女七歲不同席，我今年七歲了。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我們不應該同處一室，你也不能随便讓一名男性替你梳頭。”
“替人梳頭是一件很親密的事情。在凡間隻有夫妻之間會互相梳頭。”
雖然不懂為什麼話題突然跳轉到其他的方向，我也耐心聆聽着，礙于他太莊重、視死如歸的模樣，我忍不住插科打诨：“我有理由覺得你想碰瓷我。”
“什麼？”
“沒有，你繼續。小福包，你還忘了一種會替人梳頭的關系。”
家中有錢養丫鬟的主仆關系。
“……”楊戬卡了一下殼，頓了頓，發條重新續上磕磕絆絆的繞回自己的話題，“以前我還不到七歲，可以不用管那麼多，現在我已經七歲了，我們要遵守人間的禮儀，不能随便男女同處一室，不能随便讓異性碰你的頭。”
他苦口婆心的勸說，不同尋常、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樣引我發笑。我扯了扯唇角忍住道，
“你是人不假，可我是精怪诶。精怪是妖怪，都做妖怪了幹嘛還要遵守你們人間的規則。”
“可你化形是女生，你要知道男女之間的交往不能過密，要注意分寸。不能随便對異性牽手、擁抱、捏臉。你可能覺得這些行為沒什麼，但是以後遇到比我更大的異性，這些都非君子之舉，你要小心防範，不能輕易就被人占了便宜。”
大概由于我的表情促狹的過于明顯，楊戬原本正色的神态愈發局促，氣得着急的跺腳強調：“總之是男女有别，我長大了，男生和女生不能随便一起玩了！你不能随便讓男生碰你頭發，幫你挽發，你也不能随便放男生進你閨房！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能随便讓人占了你的便宜！”
我配合着敷衍的點點頭，表示了解。
好歹是孩童的一片善意提醒，那就接受吧。
然後沒想到小福包的眼眶紅紅——他被我柴米油鹽不進的給氣哭了。
我：……
我見狀好像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眨了眨眼。
“小福包，你今年七歲了，那你認為我幾歲。”
他：二八上下。
怪不得。我默默的說出我的年齡。
楊戬呆住了，閉合的天眼都不可置信的睜開對着我反複掃視，而後滿臉通紅的雙手捂住臉。
他之所以跟我強調性别關系是他以為我剛化形不久，隻是性格天生跳脫，頑劣了一點，實際人間常識還是缺少的向我科普強調。
沒想到我們之間差了不止一輩的關系。
這波叫奶奶門前班門弄斧。
我的手指芊芊，格外慢條斯理的以指代梳，金發在指尖順滑的溜走，我嘴角噙着笑意打趣說，
“唔，長大的孩子該自己擦眼淚了，我是不會哄的。”
“……”
楊戬：丢人。
覺得自己這樣再呆下去很沒有面子，他立刻跑出了房間。接着很快收拾好心情的跑進來，大喊：“姐姐，我的生辰禮物呢？”
“……”這回換我從指尖開始沉默。
我斟酌道：“小福包，你要是嫌棄你是男生不好意思替我挽發，我并不介意你換上女裝來操作。”
楊戬：“所以你是忘了我的生辰禮了，對嗎？”
他嘴巴一撇，又要哭出來。
我大驚失色：“怎麼可能！”
當天我就帶着他來了一頓戶外野炊，外加吹樂來了小魚樹葉螞蟻松鼠，組成一支森林廣場舞隊跳舞，逗成人夠了，逗小孩更是綽綽有餘的算是一次别出心裁的生辰禮物。
然後我知道這小屁孩第二次是用眼淚炸我。
這一天以我望着半空中倒立學貓頭鷹的小福包收尾。
夏季的夜晚還欣賞到了缤紛的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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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林間蓦地傳來鳥獸奔走的聲音。
“吼——”
“啊——”
鳥啼虎嘯，振聾發聩。
一陣厮殺過後落下帷幕，白虎被啄的傷痕累累的躺在草坪上，另一邊的金雕高高落在枝幹昂頭挺胸，打赢了架虎虎生威神氣極了。
甫一看到我的到來，立刻收斂驕傲的鋒芒飛來，小鳥依人的偎在我肩頭。
白虎炯亮的雙眼登時狐疑，對自己輸的結果十分懷疑，它怎麼會輸給這樣的貨色。
都滿傲氣的哼了一聲，轉頭就跟我撒嬌。
我摸摸它的頭誇獎：“幹得不錯，進步極大。”然後半蹲着身體，将手搭在白虎受傷的位置上治愈傷口。
不一會兒，白虎便能重新站起來，精神重回飽滿的抖了抖身上的毛發，親昵沖我拱了拱頭。我也揉揉它的毛絨絨的腦袋，灼熱的鼻息噴了我一手。
都滿因為我們的接觸氣得吱哇亂叫，作勢低頭要啄它。白虎不服氣的白它一眼，可身體已經先一步退縮的伸回了貓腦袋。在都滿的掃貓視線下，依依不舍眷戀的蹭蹭我，轉身離開，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那種不舍。
跟之前的小狐狸情況一模一樣。
我隻覺得好笑的，轉頭對還在瞪着貓的鳥悠悠說你啊。
我們目前距離楊宅的後山十萬八千裡，隔了三四個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