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沐泠風甚至忘了用法力或者是牽絲,狠狠着地,生生摔了個狗啃泥。
他揉着摔到的胳膊和半邊屁股,呲牙咧嘴地站起來,卻發現霧九冽早就進了房中。
他猶豫一瞬,還是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在西城,任何一座建築,無不是恢弘奢靡至極,可誰能想到,它的管理者霧九冽所住的居所,竟是如此質樸,甚至說得上是破敗,還距東城如此之近。
霧九冽察覺到了他的行動,他走進房中往木椅上一坐,轉過身正對着他,并未給他指座位,當然,他這間房裡,也沒有第二個椅子來給他坐了。
他翹起二郎腿,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物什,讓沐泠風不太舒服。
最終還是沐泠風開了口,他吞吞吐吐,總覺得話說到嘴邊有些燙嘴,然而吞咽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你們西城的債……能不能晚點還。”
說完這句話,他兩眼一黑,幾乎原地去世,連霧九冽的神情也不敢去看。
霧九冽也是一愣,似是沒想到沐泠風如此直接,他猶豫了片刻:“憑什麼。”
這三個字敲在沐泠風心上,将他所剩不多的臉面踐踏在了腳下。
四周隐隐有檀木香傳來,而他此刻隻覺厭惡,他幾乎都要轉頭就走,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經此一役你也看到了,如今魔界的重心應該放在東城,之前你和天璇的交易我不想做,想必你也不想跟我有什麼瓜葛,隻要這次債務可以寬限,從此我們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同意,”誰料霧九冽将一條腿搭上另一條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後仰,“我是西城城主,不會做對西城無益的事。”
沐泠風站在房門處,拳頭握了又松。
也是,他差點忘了,與霧九冽說這些是沒有用的,魔就是魔,他們隻考慮自己,眼中從未有大局。
他确實沒有什麼能東西能與霧九冽交換,但這是魔界,除了等價交換,還有别的解決辦法。
忽地他擡眸,眼神一凜,身上的牽絲瞬間如遊蛇般爬上了他的手臂。
“那我今天要是殺了你呢?”他飛速上前,牽絲迅速纏上霧九冽脖頸,他微微用力,在霧九冽脖頸上留下一道充血的紅痕,他湊近了狠狠瞪着他,“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雖然面上鎮定,表情兇狠,可他心裡卻是虛的,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霧九冽,或是今天就交代在這裡。
霧九冽眼中分毫不見慌亂,他勾起嘴角不屑地冷笑一聲,牽絲他既然能震碎一次,就能震碎第二次。
他正要擡手震碎牽絲時,忽地眼神一凝,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緊緊盯着郁北溟的胸口處,原本帶着淡淡嘲諷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沐泠風第一次見到霧九冽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也朝自己胸口處看去——
一枚畫着白鸢尾的平安符掉了出來,古樸典雅,挂在了他的對襟中間,因為他的動作,馬上就要掉下去。
這是聞名六界的棠梨護身符,由他獨創,佩戴此符,便可替人擋去緻命一擊,許多人一擲千金隻求一張,畢竟關鍵時刻,它相當于第二條命。
世人都知仙魔對立,棠梨的護身符,絕對不可能賣給天玑一隻魔。
霧九冽眼中映出這枚小小的符,眸中情緒翻湧,又被他隐晦地按下,無視了将他脖頸勒出血的牽絲,向前邁出一步。
沐泠風下意識往後一退,松了牽絲,下一秒,霧九冽擡起雙眼,擡手一擊,巨大的沖擊力傳來,他尚沒來得及反應,自己整個人就飛了出去,門應聲而碎,他摔了幾下,随後倒在了地上,疼痛直沖腦門,似乎背都要碎掉了。
沐泠風還沒想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就被霧九冽狠狠掐住了脖子,窒息感傳來。
“你沒資格碰他的東西。”
“等……等,你先冷靜一點,我……”
霧九冽眼神冰冷,眼底燃起烈焰,恨不得将他燒成灰燼:“我和你說過,不要嘗試用他惹怒我。”
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他眼眶,他微微張着嘴,拼命汲取着稀薄的空氣。
完了,玩脫了,這霧九冽怎麼不聽人話呢?
他就不應該招惹魔!
不知什麼時候,漆黑的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水将他的發絲打濕,他像一隻瀕死的天鵝,無力地掙紮着。
【保護宿主請求中……無法保護……滴……滴……緊急開啟系統保護。】
一陣極大的力道将兩人分開,沐泠風跌落在地,身上的被泥濘沾濕,好在恢複了呼吸,他坐在地上用力地喘息着。
霧九冽亦是跌坐在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被雨水打濕的沐泠風,久久未動。
低垂着眉眼的沐泠風漸漸和記憶中那抹身影重合,許是剛剛見到了鸢尾護身符,他莫名開始心慌。
他第一次遇見棠梨時,也是這樣一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