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霧九冽的角度,他這麼做沒問題,西城紙醉金迷,那自然是有人支撐起了這些人的開銷,“這些人”就是東城的人。
古往今來的傳統早就讓所有人默認了這樣的規則,西城人就是比東城人高貴,他們心安理得地吸着東城的血。
而東城的管理者也常常對此視而不見,一是因為東城城主怎麼說也是七星,東城再亂,災禍也降不到他頭上,二是因為東城管理者的地位通常比西城要低,像天璇,他是不會想着跟霧九冽硬剛的。
三是……東西城管理者之間,是有交易的。天璇默認這些剝削,别看東城欠的多,實際上他從霧九冽那裡得了不少好處,更何況有西城這個擋箭牌,替天璇擋住了東城人的怨氣。
便宜是天璇占的,債卻是他還的。
郁北溟既然發話讓他改,就是不想再看見和從前一樣的東城,魔界能度過此次危機,不一定能度過下一次。
所以,郁北溟是準備發展東城這個儲備軍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沐泠風終于下定了決心,做那件想想就讓人如芒刺背的事——去西城天權殿。
……讓霧九冽寬限幾天。
東城和西城挨着,兩座城池隔着一層結界,他的寝宮就在邊界處,他宮裡出去,沒走多遠就到了結界。
“沒想到我住的地方居然這麼偏,”沐泠風被風吹得一哆嗦,他身上帶着七星的令牌,很容易就過了結界,他皺眉看了看周圍慘白的白桦樹,“這地方……怎麼有些眼熟呢?”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想,腳下一軟,原本悠然閑逛的他低頭看去,就在他雙腳的正下方,一個陣法亮起,他整個人被吊了起來。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他整個人不停地掙紮着,不管是用法力攻擊,還是用牽絲絞,這個繩索就是紋絲不動。
片刻後,他筋疲力盡地縮在麻繩袋裡,心中瘋狂呐喊:不是,西城這麼富,連荒郊野嶺都要配備法陣嗎?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用些别的手段,忽地眼神一凝,視線凝集在了不遠處一個人影身上。
那人于黑暗中緩緩走來,他微微颔首,潑墨發絲在身後微微揚起,似與諸天星辰融為了一體。
他走得不緊不慢,似乎正享受着這詭秘之處的孤獨。
暗夜寂靜,唯有周圍的禽鳥嘶鳴之聲回蕩其中,與林中一點,共享永夜。
幾簇水晶蘭沿着小路蔓延,它們周身是剔透的奶白色,美麗又淬有劇毒,簇擁着暗夜中的人緩步而來。
随後,那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直直地盯着一處,停在了原地。
沐泠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雜草與水晶蘭遍布的路邊,一株白鸢尾傲然而立。
那人緩緩俯下身,單膝跪在地上,輕柔地吻了吻那株鸢尾的花瓣,眼眸如一汪秋水,漾着輕柔的光波。
眷戀,是眷戀。
好似方才還超然于世俗之外的人,一瞬之間,便墜入凡塵。
那花瓣卻不堪重負,輕輕一碰便飄落,見此,那人怔愣片刻,眼中竟透出幾分無措。
沐泠風想起來了。
這他媽是霧九冽寝宮啊!
上次他偷偷潛來時,就吐槽了一番,西城那麼富,掌權者的房屋卻那麼破,不僅破,而且偏,最重要的是……居然離他家這麼近?!
他放輕自己動作,緊緊盯着下面的霧九冽,心髒狂跳着,生怕這位一個擡頭,就看見了身處如此囧境的他。
等等,不對啊,他不是本來就是來找霧九冽的嗎?幹嘛這麼偷偷摸摸的。
他轉念又一想,即便是來見他的,也不能讓這家夥看到這樣的他。
于是他祈禱着霧九冽趕緊進去,好讓他解開縛網跳下去。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愛捉弄人,就在他以為霧九冽沒有看見他,馬上就要進他房裡的時候——霧九冽擡頭了。
漆黑的瞳孔盯着他,似乎有一瞬的遲疑。
沐泠風僵化在原地,雙手扒着縛網,與他隔着高高的樹,靜靜地對視着。
沐泠風覺得,他的異界之旅應當是十分順利,沒有什麼波折的——如果沒有遇見霧九冽的話。
然而每次遇到尴尬的事,總是在遇到霧九冽時。
這種情況下讓他再跟霧九冽說出寬限幾天這種話,不如讓他死在這裡。
沐泠風深呼吸,想着自己是該裝作沒看見,還是應該現在解開跳下去打個招呼。然而每個都讓他極難抉擇。
随後,霧九冽擡起右手,二指輕輕一劃,他還沒弄清楚這是什麼意思,周身的縛網就一松,他整個人從高空中直直墜下,沒有一絲防備。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