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開那處陰冷的邊陲之地,蘇水鎮的中心繁華依舊。幾人前前後後地走在街上,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孫淩,你買這麼多東西,吃得完嗎?”馮照影一把拍掉了孫淩伸向糕點攤的手,無視了他故作疼痛的哀嚎。
孫淩趕忙收緊了自己懷中的一衆包裹,反駁道:“自然是吃得完的!再說了,萬一哪天不小心陷入了什麼危險的境地,也不至于餓肚子才是!”
“我呸!”馮照影朝他翻了個白眼,嫌棄道:“你要吃就吃,别總是烏鴉嘴。”
姜風盞走在他們倆的身後,摸着自己受了傷的俊臉歎了口氣:“真是幾多歡喜幾多愁。”
聞言,馮照影轉過身看了他一眼,笑道:“沒關系的姜師兄,我師尊說過,傷痕是修道之人英勇的證明。”說完,她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總比某些膽小鬼要強得多!”
“馮照影!”孫淩羞惱的臉紅脖子粗,“要不是我現在騰不出手,非要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厲害!”
馮照影沖他吐了吐舌頭,噌地一下跑遠了。
苑耳在一旁聽他們兩個鬥嘴,忍不住笑出了聲。
姜風盞看了她半晌,也跟着笑了出來:“苑師妹好似很喜歡他們兩個。”
“嗯。”苑耳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很是有趣。”
姜風盞想了一會兒,發現确實如此,又道:“從前在門中,從未見你笑得這般多。”
“從前在門中,我也不知姜師兄的話這麼多。”苑耳側過頭,打量了一下他臉上的傷,“修道之人的傷口愈合速度很快,用不了幾天就會恢複了。”
姜風盞點點頭,狀作無奈道:“沒想到,那貓妖撓人還挺疼的。”
苑耳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說道:“我已經幫你還回去了。”
姜風盞一愣,眼神中帶了幾許茫然看向了她。苑耳見他這樣,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沒錯,那我可要多謝師妹了。”姜風盞反應了一會兒,語氣愈發溫柔了起來,“你以後回到門中,也要像這樣多笑笑才好。”
聞言,苑耳回頭望了一眼,随後加快了腳步:“這話,你還是說給黎師兄聽吧。”
姜風盞随着她的動作看去,隻見黎歲落和溫漸尋并肩而行。溫漸尋時不時地會指着街邊的事物對黎歲落說些什麼,每到這個時候,黎歲落便會頗為認真的一一回應,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看見他唇邊勾着的淡淡笑意。
姜風盞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面三人的腳程,笑道:“這可不是我能做的差事。”
......
夜裡的蘇水鎮依舊燈火通明,大街上的人們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每經過一個攤位,溫漸尋便要停下來看看。路過玩具攤兒的時候,他會彎下身來仔細打量一番擺在桌案上的竹蜻蜓;聽見酒樓裡說書先生驚堂木拍案的聲響時,他會挺直了身子向酒樓望去,如果這時候有人喝彩,他說不定還會跟着鼓掌呢。
就在這時,一股濃濃的香氣順着風飄了過來,溫漸尋吸了吸鼻子,神情中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向往。
“既然喜歡,為何不買?”
黎歲落一路上跟着溫漸尋走走停停,看他的模樣似乎對什麼都十分喜歡,但卻半點東西都沒有買,不免有些好奇。
溫漸尋側過頭,看着黎歲落笑了一下:“是很喜歡。但喜歡的東西有很多,可錢袋裡的銀兩卻是有數的。這些東西,還不足以讓我把銀兩都花出去。”
黎歲落聽了這話,隻覺得他是舍不得花錢,又想起兩人初見那日溫漸尋的處境,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些憐惜之情來。
見黎歲落半晌沒有說話,溫漸尋觀他臉色也讀懂了一二,心中又是柔軟又是無奈:“師兄,我雖然沒有多少身家,但若是真遇見了喜歡的不得了的東西,我是定然要得到的。所以,你不必為我傷神。”
許是他這話說的太過認真,黎歲落成功地被他的語氣給逗笑了。溫漸尋見他笑了還覺得納悶,以為是自己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師兄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又認真的和黎歲落解釋了一遍。
哪曾想他越解釋,黎歲落臉上的笑意就越盛;他的笑意越盛,溫漸尋就越發摸不着頭腦。最後他隻好洩氣道:“師兄,你不信我?”
聞言,黎歲落稍稍斂起了笑容,道:“你我師出同門,我定然信你。”
“真的?”溫漸尋半信半疑地挑起了眉。
黎歲落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語氣更加認真了幾分:“真的。”
溫漸尋這才滿意地轉過身去,此時他們的身後對着的是一處首飾攤,黎歲落對這些身外之物無甚在意,看過一眼便罷了。可溫漸尋卻突然提起了興趣,對着桌上的事物端詳了半天,最後他眼前一亮,把目光鎖定在了一支白玉簪上。
“這位姑娘。”溫漸尋見黎歲落沒有注意這邊,壓低了聲音問道,“這支簪子要多少銀子。”
“這位小郎君好眼光。”那賣首飾的姑娘笑着拿起了簪子,“這簪子是我親手雕的,隻要七兩銀子。”
溫漸尋摸了摸自己的錢袋,表情略顯為難。
看他的神情,便知道這七兩銀子定是掏不出來了,姑娘生怕好不容易等來的客人跑掉,趕緊說道:“這簪子雖然雕的不錯,但用的料卻不是純正的白玉,我見你喜歡的緊,就給你便宜些,五兩銀子,怎麼樣?”
“...姑娘,這支簪子勞煩你幫我留一會兒。”沉默了半晌後,溫漸尋終于有了決定。
黎歲落正欣賞着周遭的景色,袖子卻突然被人輕輕地拽了一下,他轉過頭,對上了溫漸尋略帶乞求的目光。
“師兄,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好不好?”
“...自然是可以,隻是......”黎歲落疑惑地皺起了眉。
隻是你要去哪裡?
可還沒等他把這句話問完,溫漸尋便已經跑了出去,他一邊跑還一邊回過頭,對黎歲落喊道:“我馬上就回來!”
見溫漸尋的身影越跑越遠,逐漸消失在了燈火了人海裡,黎歲落無奈地笑了笑。就在這時,他的肩膀一沉,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響在了他的身後。
“好久不見。”
黎歲落轉過身,隻見季鶴山一手提着一壺酒,一手拿着一把折扇,嘴角笑意正濃。他華貴的衣衫在明亮燈火的照映下泛着微光,依舊是一副氣宇軒昂的公子哥做派。
“季兄!”黎歲落猝不及防的在這裡碰見故人,心情愈發明朗,“真是好久不見了,你為何會來這裡?”
“我就是一個大閑人嘛。”季鶴山搖了搖扇子,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聽聞這蘇水鎮風景不錯,就來随便逛逛。”
“原來如此。”黎歲落見他避而不談,便也沒有追問。
“不說我了,說說你怎麼樣?”季鶴山一把攬過黎歲落的肩,拎起酒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我這裡正好有一壺好酒,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找個地方好好品嘗一番?”
“多謝季兄好意。”黎歲落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幾步,臉上雖還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語氣卻客氣了起來,“我師弟方才有事先走了一步,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你師弟...”季鶴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把酒壺悄悄地藏在了身後,“我也突然想起來有事要做,既如此,咱們就長話短說吧。”
黎歲落雖與季鶴山隻有一面之緣,對彼此都不甚了解,但黎歲落卻能看出來季鶴山并非一個平凡的公子哥,而且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人有些似曾相識。
直覺告訴他,季鶴山值得信任
“離開師門前,我認為曆練會有益于修為。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我卻好似一個局外人,總是站在最清醒的地方去看别人的故事。”黎歲落凝了神色,回想着過去幾日的一幕又一幕,眼睛中帶着幾許茫然,“好像什麼都做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