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正在跑神之際,明嚴推開了他,捏着他的下巴,強迫與其對視。明明察覺到他的不專一,此時相迫,水西卻迅速的調整了神情,雙眼飽含愛意的看着她。
“你真的喜歡我嗎?”
他實在對不起明嚴的真摯。要問他到底喜不喜歡,他自己也無法确定。
明嚴又問,“之前在出現在你房間的人……”
水西卻明白老闆的糾結之處,連忙打斷了她,在這種時候說起那種事,實在夠煞風景的,“那是和藹,另一隻鎮宅獸,我從來沒有把别人放在心上過。”
如此緊張倉促的為自己辯證清白,仍然不能說明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一種男女之間的愛意。
“那老闆對我……”水西放不下,舍不得和她的親吻、深入交流在此刻停止,目光戀戀不舍的逡巡在她的眼裡、臉上、唇上、脖頸……她的頭發絲到鞋尖,這個漂亮的人兒正近距離的貼近他的身體,告訴他他可以做一些愛人之間才能做的事情,惠子逢什麼的可以暫時忘掉。他本來想問,老闆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話到嘴邊,又說,“老闆為什麼這樣喜歡我?是你自己在喜歡嗎?”
他懂得自己這副虛假皮囊對人類的誘惑力。所以他想知道,明嚴是不是隻是想要得到這具漂亮的身體。
他閉上眼睛,将明嚴再次攬入懷中,用盡全身的感官去感受、去記住抱着這個人的感覺。她的氣味,她的骨骼在柔軟皮肉之下的堅硬,她的溫度,她的心跳。他很難不去想,這個活生生的人将會成為他的記憶中的死物。
那漫長時光中的孤寂和無助,無望的堅守,因着這短暫一瞬的快樂而變得更加恐怖起來。
惠子逢在這時悄無聲息的起身,一伸手,鐵馬觀花物歸原主。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閃光。一把扇子在他手中變成長劍形狀,高高舉起,對着水西的後心意欲紮進去。
水西明知身後發生的這一切,他跪直了身體,把明嚴護在懷中,擋住她的視線,輕輕地說了一句,“我也愛你。”
不是“我愛你”,而是“我也愛你”。這兩句話是不一樣的。後者表達了一種先後和因果關系。是明嚴先表達了愛他,而後水西才把自己對明嚴的不明不白的感覺歸類為愛。
長劍刺入水西的身體。
窗外電閃雷鳴,月光甚至變得刺眼,将房間裡的一半照得亮堂。
大概隻是刺入了幾厘米的深度,一陣狂風找到沖擊點似的,集中力道擊碎了窗戶玻璃的某一處,龐大的身軀闖進來,攜帶着濃濃的初春早晨的潮氣。
玻璃碎片像花瓣脫離花蕊一樣四散開來。水西盡力護住明嚴的整個身體,劍又深入幾分,惠子逢卻被那團巨大的潮氣踹中了胸膛,連帶着手裡的鐵馬觀花一起向後飛了出去,狠狠的撞在牆上。
水西懷裡的明嚴昏睡過去。他把明嚴抱起,放在床上,不緩不慢的蓋上被子,才去阻止惠子逢被反殺。
水西的力量擋住了那團潮氣,他站在外圍,好像面對着和藹說話,“别動他。”
和藹的力量更勝一籌,逼近惠子逢,“事到如今,你還是做不出正确的選擇。”
“惠家的人馬上就到。”
“謝謝,足夠我毀掉這惡靈。”
水西整個人沖上去,卻被和藹那霧氣一般的身體迸發出來的力量掀翻過去。他剛剛受了鐵馬觀花的傷,又被這一擊,感覺到自己險些煙消雲散,自尊心被大大折辱。但這個時候,他來不及為此痛苦,又撐着所有的力量再次上前阻止。
他在以卵擊石。和藹幾近毀滅,仍然呈現出他不可阻擋的力量。此刻停手,完全是因着過去的情分。
“現在不要這麼做。惠家人馬上就到,不能讓他們看到惠子逢出事,不然……”水西望着霧氣中某一點,深深的感到絕望,他們兩個似乎除了滅亡,再無别的路可以走,“你還要守着夫人不是嗎?”
水西又情不自禁的看向床上正熟睡的明嚴。他太舍不得這些人了。掙紮幾千年,仍然是錯的。他執拗的維護着自己的錯誤,已經幾千年了。現在才敢承認自己錯了,這真是讓人痛不欲生。
“這些人之間的事情我比你清楚,現在不能傷害惠子逢。交給我吧,和藹,你快走。”
要想繼續在這些人群中生活下去,就得遵守他們的規則。
和藹把那支鐵馬觀花拿在了手裡,從中重新聚集了滲入其中的粉狀物,不多時,他手掌一樣的那團霧氣之中出現了一顆粉紅色的珠子。
水西這才想到,和藹的出現,是為了這顆洛神珠。他還想過着以前的生活,跟着鹿藏月到處漂泊,慢慢的耗盡自己的精氣。
“你這随意背叛的毛病還沒治好。”水西又是無奈,又是苦笑道。他有點後悔剛剛打算和少主的惡靈同歸于盡了,被他重傷不說,現在還要面對接下來的難題,但他的身體似乎不足以支撐很久了。他很想知道,和藹到底為什麼能夠這樣的頑強。
“你們又想幹什麼?”那顆洛神珠已經無法複原,也失去了效用。遠古的故事早就應該結束了。水西望向窗外,遠在十幾裡之外,雷電轟鳴。
興許此刻,曾經的雲生殿,此刻的朝來閣,将在幾分鐘之後不複存在。他們的責任也會到此為止。一切都該結束了。
如此的倉促。幾個月前再次遇到鹿藏月與和藹的欣喜仿佛還是在昨天,今天突然就想要平靜的結束這一切了。
不是的。他應該很早就厭倦了這一切,所以順從的走向了這一結局。
他希望藏月能夠安安靜靜過完屬于自己的後半生,那麼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對自己的譴責也會減少一點。哪知他又錯了,明顯和藹此刻的舉動告訴他,藏月與和藹後悔了。
“小鹿她想要救回宋時文。”和藹手中的洛神珠重新化為齑粉,一點點浸入了他的身體。那團黑霧之中逐漸化出一個人形來。
一雙明亮而無辜的眼睛盯着水西。連水西也覺得陌生,可是他又很喜歡和藹這副樣子。
“就像你護着你的老闆一樣,我的主人她也想護着自己喜歡的人,我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