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與和藹。
鎮宅獸總是成雙成對,一左一右,實力相當。但水西與和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在蘇醒這一過程便出現了不同步的現象。
和藹早慧。用雲生殿第一代主人的話說,和藹像是一個小孩子剛剛睜開眼睛就成為了一方戰神,大殺四方。他沉穩,機智。就算有這一隻鎮宅獸也足夠了。
當和藹一出生便如此輝煌的時候,水西實際上是有自己的意識的,聽見大家都在誇和藹,更加着急的想要蘇醒,但往往事與願違。他越着急越是無法在正确的軌道上修行,如此耽誤了很長的時間。
直到一個雨夜,鎮上的一方統帥之女闖進山門,和藹把她當成了惡靈,用力過猛,收力之時把自己給重傷了,水西才快速的成長起來,隻是仍然比不上天才般的和藹那樣一步登天。
怎麼會認錯呢?不僅是她,她家裡的每一個活物都不是什麼好的。鎮宅獸沒有人類的思維,所以不懂人情世故。那位姑娘的父親,是他們守護的這座雲生殿的真正金主。
那位姑娘出現之前,鎮宅獸沒有名字。後來姑娘耍賴,在殿裡住下,和藹重傷,仍然在一個月夜脫離石像 、化成了人形,和那姑娘相處融洽,連惠家兩位公子也有些吃醋。所以,他叫和藹。
“我還有一位弟弟,他還沒有蘇醒,姐姐幫他起一個名字好不好?”
“那就叫水西。”姑娘半點沒有思考,脫口而出,臉上的表情隐含着戲谑,但和藹中了這位姑娘的攝魂咒,聰明的他竟然沒有察覺出來,“水西那片地方有很多惡靈,他不會餓肚子。”
水西那片地方是墳地。就算是鎮宅獸,也喜歡山清水秀,風水極好的地方。
她就是這樣惡毒。無人察覺,所有人都喜歡她,為了她,和藹叛逃,雲生殿遭遇了重創。
水西現在回憶起來,仍然恨不能先蘇醒過來的是他,天賦極高的是他。在鹿藏月闖入山門的時候,幹脆的一口吞掉她。
天花闆上的燈滅了。隻有觀測惠子逢體征的這樣那樣的儀器屏幕還亮着,讓水西的臉一會兒發綠,一會兒發黃。
他的眼睛在冒綠光。
水西咬着自己的虎口,這副虛假的身體,自然的流出鮮血和淚水。身體周圍散發出一縷一縷的黑色氣體,在迂回朝着惠子逢靠近。
實際上水西清楚,他恨得不是鹿藏月,是自己。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心結仍然無法解開。為什麼他總是比不上和藹?
和藹叛逃,沒有人怪他。他守着惠家,卻被所有人唾棄。
殺了他吧。水西想。
幾千年前的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殺了這個人。
“安心去吧,少主。”水西的心結馬上要終結在此。
房間裡的燈恍然亮起,水西的眼睛被刺痛。他在一瞬間收回了血盆大口,藏匿起殺氣,在明嚴面前緊張不已。
那把鐵馬觀花砸過來,水西躲閃不及,被那利器割傷面部,又在它掉下去的時候,劃傷了脖子一側。鮮血微微滲出。
這麼危險的武器,是明嚴仍然沒有了解到它的威力,還是别的原因?
他受傷了,明嚴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關心他,這樣十分奇怪。
“你想弄死他?”明嚴滿臉不屑,優哉遊哉的坐在惠子逢的床尾,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鐵馬觀花,“幫我撿起來。”
她身上沒有惡靈的氣息,水西不明白明嚴為什麼會這樣。
水西蹲下來拿起那把鐵馬觀花,仍在思索之中,突然感覺一隻腳踩在他的肩膀上,扭轉方向,水西一隻膝蓋便跪在地上,配合的轉過身子,面對明嚴。
明嚴冷笑着,伸手蹭了一點水西臉上的血,“裝什麼?拒絕了主動表白的女生,你就是這副态度?”
水西腦中的某個東西轟然倒塌,無比悶熱。
“疼嗎?”明嚴輕踹一腳,力道集中在水西的肩頭。他的身體微微晃動,擡眼看向明嚴的表情告訴她: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不會低頭認錯。“你根本不會疼,在我面前裝什麼柔弱?你再疼,有我的心疼嗎?”
鐵馬觀花甩到了水西的臉上。那猛烈的一擊,讓水西那龐大的身體止不住往一邊倒去。被打的地方緩緩地浮現出遭受這一重創應有的傷痕來。
他原本是沒有痛覺。但是有一種感知,叫作“習得性疼痛”。人的感情之中,隻有痛苦不能用平淡的表情來掩飾。所以水西學會了痛苦。他不是用身體去感受痛苦,而是在應該痛苦的時候,自行讓自己身體的每一處處于瀕死狀态。這是獨屬于鎮宅獸這種沒有生命的生物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