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裴玄銘的聲音铿锵有力,毫無猶豫。
少年擦幹淨了刀上殘血,目光流轉:“我要去華山派參加這一屆的武林大會,身邊剛好缺一個侍奉的書童,不如你陪我走一趟?”
裴玄銘一口應下:“我這就喬裝一番回客棧去,給師父留封書信,明日便随少俠啟程,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我叫謝烨,不必介紹你自己,從你進入那個客棧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裴家獨子了。”
……
裴玄銘自夢中倏然睜開眼睛,軍營帳外仍然風聲陣陣,轉眼已近天明。
“報——将軍!”
裴玄銘披好衣服掀簾而出,從遠處狂奔而來的駿馬被人勒緊缰繩,拼盡全力在他面前挺穩了腳步,下一秒便口吐白沫,喘着粗氣,像小山一般轟然倒地。
“裴将軍,京中聖旨,陛下召你即刻回京。”來報信的将士翻身下馬,上氣不接下氣的宣讀。
裴玄銘一面跪下接旨,一面不免心生疑慮。
李彧這個時候喊他回京做什麼?
與此同時,皇城中有件大喜事,陛下的頭痛之症被治好了。
雖說未能根治,但起碼大有緩解,原先一衆戰戰兢兢的太醫一家老小的腦袋都保住了。
這神醫原是二皇子李景辭府上的幕僚,前些日子揭了告示,自稱能治好陛下的頭痛,于是經過層層搜查後被帶進了宮。
一副草藥下去,李彧肉眼可見的眉心稍松,昏睡半日後再醒來時神清氣爽,已大有緩解。
聖上龍心大悅,當即要賞,并在恢複神志後親自召見了這位年輕的神醫。
姜懷遠恭敬的等候在槅門外,四個銅火爐分别立在東南西北四個角,雕花镂空的爐蓋覆在上面,飄出絲縷白煙。
槅窗内還籠罩着一層薄紗,紗後是精雕細琢的檀木硬榻,隐隐約約能看清一個靠在上方的人影,那便是當朝皇帝李彧了。
皇帝在榻上輕聲咳嗽了幾聲,開了口:“你這藥方子,是何人給你寫的?”
姜懷遠萬萬想不到,初見聖顔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他下意識就要開口說真相,又想起來李景辭對外宣傳謝烨已死的事情,于是硬生生将話咽了回去,緊聲道:“回禀陛下,臣自小随祖父學習醫術,祖父多年苦究得此藥方,此乃家中秘法,始終未曾外傳,今日為陛下龍體安康,這才将此秘法拿了出來。”
皇帝依靠在榻上,仍然不曾睜開眼睛,隻不鹹不淡的問了句:“你祖父是姓謝麼?”
姜懷遠張口結舌:“陛……陛下。”
“欺君之罪,來人,拖出去斬了。”
兩側内侍立刻上前,反鎖住姜懷遠雙臂就要往外帶,姜懷遠大驚失色,連聲道:“陛下饒命!陛下!此方子确實是旁人給臣寫的,隻是臣也對其稍作修改後才呈給陛下,故而——”
皇帝一擡手,旁邊的人立刻将姜懷遠松開了,姜懷遠死裡逃生驚出一身冷汗,半晌癱軟在地難以起身。
又驚又懼間,隻見皇帝從榻上起身,掀開簾子緩步走到他面前,姜懷遠立刻低頭,不敢直視聖顔。
隻聽一個聲音自頭頂響起:“能解此毒者,天下唯那一人而已。”
如果此時姜懷遠有膽子擡頭看看,就能發現皇帝此時的神情非常古怪,眼神中狂喜至極,面部表情卻因巨大的仇恨而微微扭曲,眸中閃爍着一抹幾近怨毒的光。
他示意侍衛将姜懷遠再次拖拽起來,扭住雙臂,按到他眼皮子底下。
“謝烨沒死。”他自言自語道,然後又重複了幾遍:“他沒死,沒死……”
狀若癫狂。
姜懷遠顫抖的看着皇帝這幅模樣,然後驟然被身後侍衛摁的更緊了。
“來,告訴朕,你是在哪兒見到他的?”
“朕這就去,把他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