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烨醒來的時候,手腕一動,便是“嘩啦”一響,他筋疲力盡的擡眼,發現自己雙腕被鎖鍊并起,一齊捆在床頭,動彈不得。
他右腿膝蓋以下的地方全然沒有知覺,已經痛到麻木了,身上大概被人擦洗過,從地牢裡帶出來的血迹已經不見了。
身上被旁人套了件單薄的青衫,謝烨嫌惡的皺起了眉頭,從前在明淵閣時,他就不喜小厮和下人近他的身,遑論替他更衣這種事。
謝烨盡力掙動了一下手腕,試着坐起來,不料那鎖鍊綁的死緊,不多時就将謝烨蒼白瘦削的手腕勒出一道斑駁的血痕。
李景辭推門而進,床榻間纏着層層薄紗帳,裡邊的人被鎖在床上,口中隐約發出痛苦的呻吟。
李景辭冷淡的掀簾而入,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床上的階下囚,這位昔日的明淵閣主。
“我勸你不要亂動,你的膝蓋骨被打斷了,若是不小心将傷口裂開血崩了,那本王也回天乏術。”李景辭靠在他床邊,語氣不急不緩,淡然而淩冽。
謝烨喘息着便笑了,他眼睫彎彎,笑意中透出一絲波瀾的邪性,雖是受困于人,卻仍不掩鋒芒。
“小景竟肯為我治傷……”他柔聲的道:“你這般舍不得我死,倒是我沒想到的。”
李景辭定定的看着他,正當謝烨以為這小朋友打算向從前那樣無能而怨憤的發洩怒氣的時候,卻見李景辭松開抱着的手臂,姿态矜貴的俯下身,單手扣住了他的下颌。
“本王是給閣主治傷了不錯,隻是……本王可沒說,閣主這條腿還能保住啊。”李景辭手上力道緩緩加重,掐的明淵閣主慘白如雪的臉頰印出兩道重重的指痕。
謝烨的嘴唇因為驚怒而微微發着抖,他被李景辭強迫着擡起下颌,朱色薄唇微張,兩頰劇痛的說不出話來,隻能嗚咽着瞪着李景辭。
李景辭慢斯條理的從懷中掏出手帕,揉成一團,粗暴的塞進了塌上人的嘴裡。
謝烨少年時是風光無限的正派首徒,青年時武功高強,是江湖上聞風喪膽的明淵閣閣主,這輩子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拖着一條斷腿,被人用粗糙的布團堵着嘴鎖在床上。
他猛然偏過頭去,不願意再同李景辭對視一眼。
然而眼尾一抹鮮明的嫣紅還是出賣了他,他不盈一握的身形屈辱的顫抖着,眼眶泛紅,卻拼命隐忍着不讓自己掉下淚來。
李景辭松開鉗制他下颌的手,輕聲道:“閣主下半輩子,怕是要終日在床榻上度過了。”
“本王記得閣主自小習武,這下盤功夫最是穩固淩厲,可惜了。”
謝烨那雙明若琉璃的漂亮瞳孔驟然放大,他劇烈掙紮起來,腕上的鎖鍊卻固若金湯,将他牢牢束縛在床榻上。
“估摸着時間,眼下鎮痛藥的效果也快要到了,閣主沒有内力護體,就且慢慢的在斷腿的痛楚裡,熬過這長夜罷。”
李景辭的手指拂過他面如金紙的臉龐,然後起身出門,命小厮将房門看好了,明日一早來同他彙報。
小厮忙不疊的應了,回身進屋關好門,風中燭台搖曳,然而屋中那明淵閣主卻再沒有發出一聲動靜。
小厮戰戰兢兢的守了一夜,生怕殿下的要犯躺着躺着就沒氣了,于是他時不時的就挪過去,掀開簾子看他一眼。
他前幾次去瞅謝烨的時候,那人都緊閉着眼,頭虛軟無力的偏在一旁,眉心緊鎖,唇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