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仁跪在周懷遠不遠處,但他那弓起的腰身在周懷遠看來,卻越來越直。
不是他的,那便搶。
建康二十七年的宮變,發生了。
但先帝就是先帝,早就準備了後手。姬家為周懷遠準備的五萬精兵,竟抵不過先帝的五百黑巳衛。
黑巳衛是先帝生前暗中操練的暗衛,據說最初是由他手下一名來自巫族的下屬組建并訓練的。黑巳衛中的每一人都會一種奇怪的術法——攝魂控心術,以一敵百,勢如破竹。
結果每一個大周人都知道,周懷遠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但世人皆道是她在先帝駕崩之日慫恿周懷遠謀逆。幸得先帝戒備,前二皇子周懷遠被斬于承天門前,此後她便失蹤了。
京城往事如過眼雲煙,皆由世人評說,如今倒是讓竹盼歸和昭昭看笑話了。
微風吹過,拂起項钰耳鬓的幾縷碎發,她抿了抿茶杯口沿,潤了潤喉嚨:“私自篡改先帝的手谕我不曾後悔。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愛上了周懷遠,害得阿錦年紀小小就結巴癡傻了。”
項钰所講的宮變,與世人口中的宮變差距甚大。夷無路思索幾番,問道:
“宮變之後,你為何不去把胎光還給阿錦,反而躲到了這片竹林?”
項钰:“周懷遠雖然死了,但溫皇後畢竟是他和周懷仁的生母,不管兄弟倆怎麼鬥,她都會是太後。”
“所以,周懷仁登基後,溫太後一直撺掇他派人追殺我。我無處可去,又想到你曾囑咐過我要好好照顧你的石竹,于是我就來了這裡。”
夷無路:“……所以,昭昭一直不能化為人形,但你身上有你母親的血脈,所以是你将她點化的。”
項钰:“沒錯,是我。”
項钰指尖敲了敲杯沿,回憶道:“當時她剛化成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我如果她好好修煉,可不可以找到你。”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已經失蹤快一年了。”
“我教了昭昭許多妖術,她學得很認真,也學得很快,不久便能獨擋一面。”項钰說着,慈愛地看了一眼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竹昭昭,“但我不能離開這裡和她一起去找你。”
“我的兒子還在京城。”項钰知道她這樣做有些自私,但她放不下她的兒子。
隻有留在京城,她才能時不時去看看兒子過得怎麼樣。
“至于阿錦的胎光,我早在探望我兒子的時候就還給她了,不然們以為大周公主周唯錦是如何能活到現在的?”
竹昭昭一邊聽着,一邊回想與師父過去的種種。原來,師父每月總有幾天不在家,是去看兒子去了。
竹昭昭心中有了猜測:“師父,你兒子……是不是叫姬信?”
項钰手中的茶杯一頓,眉毛一挑:“怎麼?你見過他了?”
竹昭昭:“這三月我們一直同行。”
難怪她這幾次暗中去姬府,都沒見到姬信,原來是離開京城了。
項钰:“你們怎麼會一同而行?”
說到這個,夷無路将腰間的玉竹寰摘下,遞給項钰:“這是我師父給我的,說是竹盼歸……現在也就是我,我‘死’前要交給你的東西。”
“這也是我此行下山的目的。”
“至于姬信,他則是為了幫阿錦找回丢失的魂。”
項钰手中把玩着玉竹寰,聞言擡眼:“那他找回剩餘兩魂了嗎?”
竹昭昭搶先開口:“找到了,幽精和爽靈都找到了,隻是師父你說你早已把胎光還給了阿錦,但她現在找回剩餘兩魂後,也沒有恢複如初。”
項钰斂神,淡淡道:“三魂離體太久,現如今三魂合一,還需要時間适應。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正常的。”
夷無路看着手中把玩玉竹寰的項钰,按耐不住問道:
“前輩,你不打開嗎?”
畢竟,他從“竹盼歸”變為“夷無路”,中間缺失的記憶,可能就和這玉竹寰有關。
竹昭昭也催促道:“對啊,師父,打開看看。”
她與夷無路能一路同行,還得虧這塊玉竹寰呢,雖然最終沒有拿到它,但哥哥她已經找到了。
雖然,感情變了質。
竹昭昭趁夷無路不注意,偷偷看了他一看。
果然,無論是“白意歡”“小翠”還是“竹昭昭”,不管是他們之間是何身份地位,她都會一次又一次,義無反顧地愛上他。
竹昭昭掰正視線,看向項钰:“我也想知道,哥哥當年想給師父你說些什麼。”
玉竹寰被下了特定陣法,除了她,誰也打不開。可想而知,這其中的訊息,在當年對她來說何等重要。
項钰在兩人的催促下,朝玉竹寰施展了術法,兩三幻影便栩栩如生地躍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