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對周陌川要求很高,因為周稷與詹淩語都是非常聰明的人物,所以周陌川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
所幸他沒有辜負,從記事起能拿到的獎項、成績,都在同齡人中排到最佳。
但七歲那年周稷與詹淩語離婚,詹淩語出國開拓新市場,而周稷留在國内帶着周陌川生活。
周陌川所得到的并不比之前父母雙全時多,反而多了更多嚴厲。
周稷對外人一派和平,恩威并施,但到了自己家孩子身上,多了許多條條框框。他愛酒,酒後不至于到處砸東西,但喜歡在此時體現作為父親的“關懷”,去檢查周陌川的功課。
她與周稷婚後很久都沒發覺,隻知道他們的書房不許外人進出,在周稷“教導”周陌川時,那一層都不許人上下。
周陌川不信她,也從沒和她說過。
她隻看到過一次,十二歲的男孩從書房裡走出來,微微弓背。男孩穿一身黑色,不出一聲。
身上有很淡的血味。
就那一次知道周稷下手多狠,他從不高聲呵斥,周陌川也不出聲。
方绮雲跟周稷吵了一場大架,把話都攤明白,也警告他不許拿這樣的手段教育周鶴吾。
或是周陌川再沒犯過錯誤,也或是她那一吵有了一點用,周陌川沒有再弓背從書房裡出來過。
但那些藤條留下的印卻消不完整,深深淺淺地留在他身上。
“我覺得這孩子可憐,爸爸太嚴格,媽媽也不管。”方绮雲歎氣,“我想親近他一點,但因為畢竟不是他親生母親,他似乎不是很放心我,家裡隻有小鶴和他稍微親一些。”
陶知韫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車早停在小區外面的停車點,她按着方向盤聽方绮雲繼續說。
“小陶,或者我喊你韫韫可以嗎?”方绮雲看着她,“我不想過多地插手小輩的情感,我隻想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忘記今天小川爸爸說的話。”
“我沒有放在心上。”陶知韫搖搖頭,“謝謝您能告訴我這些。”
“我不說,按照他那個悶葫蘆的性子,大概要把過去爛在肚子裡。”方绮雲理了理長發,推門,“我就在這邊下就好,等下會有人來接我,你不用再送。”
不過兩分鐘,便有一輛庫裡南停在路邊,方绮雲很快上車離去。
送走方绮雲正打算把車開進去,話題中心的那位電話才姗姗來遲,陶知韫接通電話,指尖摩挲着車标,“喂?”
“他和你說了什麼?”周陌川的聲音很急,不似平時那般穩妥。
“你放心,他沒給我五百萬。”陶知韫不想讓他聽出她此時心情的低落,故意逗他,“沒給錢我才不走呢。”
“給了錢會留下嗎?”周陌川反問。
她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回,愣了一下,“給多少?”
“能給的都給你。”他語氣平靜很多,笑談。
“啊,那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會經營你的那些東西,砸我手裡我跑了你怎麼辦?”越說越覺得他語氣當真了,她趕緊止住,岔開話題,“你明天去視察?”
“接下來幾天都會比較忙,但回來以後時間會寬裕一點。想吃什麼?到時候給你帶回來。”
“臨南路的酥餅不錯,可惜帶回來就不好吃了,你代我去吃一吃吧?”她頓了頓,繼續報菜名,“我記得那條街還有玫瑰米糕、桂花酒、茉莉茶,我當時去的時候都很喜歡。”
“今天食欲不錯啊。”他聽着挺開心。
“降溫了,比平時吃得多。”在和他聊過後,與周稷和方绮雲聊天後的不快少了很多,語氣也放松下來,“你去吃,回來後我要問你的。”
報的大多是甜食,大概是私心覺得他之前過得清苦,來些甜食彌補。
“好好好。”他一一應允,想到什麼後跟她說,“今晚會有助理來我家送樣東西,你到時候來幫我收一下。”
陶知韫以為是什麼工作上的文件,答應下來。
晚上,助理先按的她家門鈴,陶知韫幫他把門打開,侯在門口等着他放完後關門,卻被人喊住——
“陶小姐,周總說要交到你手裡才行的。”他手裡是個絲絨的盒子,看上去不小。
“不是文件嗎?”
“不是。”他搖頭,有些難解釋地開口,“您自己打開吧。”
她接過手來才覺得很重,直接放到了茶幾上,緩緩打開絲絨盒。
盒内自帶暖燈,将橙色的托帕石照耀得熠熠生輝。它比之前在拍賣會上看到的圖片要更奪目,無論是耳墜、項鍊,抑或是手鍊、戒指,都美得人驚心動魄。
“你确定這個是……給我的?”她是見證這套珠寶的價錢是怎樣水漲船高上去的,此時捂住心口平靜心跳。
“這套首飾拍賣後走了不少手續,最近才辦完送回來,周總說一送回來就要給您的。”助理辦完了事,跟她道别。
她盯着首飾看了好久,最終沒有試戴,一個視頻電話打過去“興師問罪”:“你要送的東西是那套珠寶?”
“是啊。”他語調平和,“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适合你,但手續一直沒辦完,也沒有理由送。”
“今天就有理由了?”
“你不是說我爸沒給那五百萬嗎?我給。”他似乎都料到了她會說什麼,“如果不能接受的話,能不能為你的男朋友帶上讓我看那麼一眼呢?”
大概是“男朋友”一詞觸動了她,她這才正視這“五百萬”,猶豫了一下,帶了最小的那枚戒指,做成了太陽的紋樣,尺寸正合她中指大小。
“很合适你。”周陌川點頭,“要是能帶走其他的就更好了。”
“别想再诓我。”陶知韫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回去,合攏盒蓋,“放哪兒去?”
“客廳往右走,右邊第一間是衣帽間,有擺首飾的櫃子,你找空放就好。”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陶知韫不理他的怨氣,順着他的知識到了衣帽間,拍燈後看到他滿屋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手表以及最裡面的首飾架。
除開男式的戒指和項鍊以外,隻有一處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一對銀耳釘,清潔過後的霧白銀色紐結,下面綴着暗色的藍锆石,像兩滴晶瑩的淚。
是她丢失的那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