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也作再見擺了擺手。

這一塊一向不好停車，車停在廣場那邊的地下車庫，兩人的方向卻在另一頭。

周陌川走得很快。

這天氣，她蹬一雙薄底涼鞋，慢些走倒還行，要趕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可不容易。

“你等等。”陶知韫伸手拉住他襯衣袖扣，擡頭問他，“這展覽這麼着急？”

他低頭時看到她右腳腳腕轉了轉，像是不太舒服，拉着她到河堤旁的木排椅坐下後，蹲下來去看，“沒有。”

“那你走這麼快。”她此時說話有半分埋怨，但因為語氣不重，聽上去像是置氣的撒嬌。

蹲下.身來看才發現她今天鞋子穿得并不合腳，細帶子牽扯着皮膚磨出血痕，腳底也因為走路磨得通紅。

“慢點走就行，什麼展覽？”比起身體不适，她真的很好奇周陌川早早安排好了什麼。

“今天先不看了。”他歎了聲氣，“我們去買鞋。”

“我想看。”她擡腳輕輕踢了一下他小腿，像是在撓癢一般，“我們去吧？”

她今天有些執着得過分。

周陌川碰了碰她磨破的傷痕，最終松口，“你等我一下，十分鐘後我們一起去。”

“好。”

夏天傍晚的風很舒服，她看着周陌川朝太陽落山的那一側跑過去，鼓起的風吹動黑襯衣，讓他像西飛的落雁。

陶知韫擡起手将畫面框柱，在心中暗歎——美得像一副油畫。在反應過來自己想什麼後，念叨出聲：“油畫。”

“陶知韫！”有個聲音從另一方傳來，她扭頭一看，看到剛才交談過的男同學氣喘籲籲得跑過來，到她面前。

“我、我忘了加你聯系方式了，你下、下次來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我跟你發一下菜單，我們店裡每天菜單不同，我怕你跑空。”

“哦，好。”她點點頭，拿了手機出碼。其實她對菜單不同換不換也沒有太感冒，味道尚可，但總不好拂了老同學的面子。

男生還在喘氣，在立定後看了她周圍一圈，“剛剛和你一起來的男人走了？”

“沒，他等下會回。”她搖頭看他，“你不用守店？”

“啊、店裡有人。”他遲疑地退了一步，想說些什麼又沒說，轉而開了别的口，“下次來給你打折！”

“好。”她點了點頭。

看着人又喘着氣跑走了，煩悶地扭回頭盯着腳面。

人去哪兒了。

下一刻，熟悉的黑皮鞋落定在面前，伴着輕輕的喘氣聲。

明明在人聲不停的環境裡，那一呼一吸的聲音卻充斥着周圍的空氣，像獨獨開了屏蔽鍵。

夏天奔跑是如此累的事情嗎？剛才還沒有這樣想呢。

周陌川将拖鞋放在她面前，然後提了她的涼鞋放進紙袋。

銀色和白色交織的花紋，正上方繡了幾個英文大字——CHRISTIAN DIOR。

和她今天穿的淺色長裙搭起來很合拍。

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是如何在狂奔後進店挑選的這一雙，為了顧及磨傷的地方還選的拖鞋。

“是拖鞋诶。”她穿好鞋站起來，在站穩後脫了他的攙扶，與他笑談，“剛才突然想到，童話故事裡王子給公主穿的是水晶鞋。”

“想要水晶鞋？”他問。

“那倒沒有，是突然想到的想法。”忽然就會冒出來很多很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這一刻，陶知韫忽然感覺自己變成了小孩，抱着滿滿一兜玻璃球跟人炫耀——“你看你看，我的一大袋寶石！”

你呢？也會和我一樣覺得是寶石，還是和大多數人一樣，戳破它們隻是玻璃球的事實，然後把話題又重新繞回自身？

“慢點走吧，”他拉住她的手腕，将步調放慢，“我們不會錯過午夜的南瓜車。”

就像在告訴她，瞧，玻璃球也是寶石。

“好。”陶知韫點頭，在亦步亦趨地跟着他慢慢走時，随他一起走過湖堤，在岸邊留下拉長的影。

走出去好一段，她想起脫下來的鞋，朝他伸手，“把我的水晶鞋給我吧。”

“幫你提着，等下去寄存就好了。”他倒是适應陶知韫的童話聊天模式，很自然地接上，“腳上的就不算水晶鞋了？”

“腳上是很舒服的拖鞋。”她很開心地看了看，腳也動動，“灰姑娘可是要水晶鞋才能變成公主的。”

“你不需要水晶鞋，也是公主。”他說得平常卻又認真。

陶知韫的心被柔軟地碰了碰，然後下一句破腔——

“不，我是公主小姨，公主是隻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