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陌川像是早有預料這樣的答案,笑了一聲,“行,你送。最好行止裡再買一盆一模一樣的,我們再比比誰養得長久。”
“那我可不能輸。”
正好服務員端上菜品中途打斷,養綠植的話題就這麼揭了過去。
店裡大多為西餐,口味不重,正合夏天厭食人的口味。陶知韫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意面,在細品時聽到不遠處的一聲歡呼——
“畫完了畫完了!這周作業終于搞定了。”帶頭的女孩兒揚了揚手,沒注意手一松,不小心将鉛筆丢了出去。
轱辘轱辘地滾,落在了陶知韫的腳邊。
她随手撿起,在看清品牌後呼吸一滞,熟悉的藍色筆身,因為練習而磨鈍的筆頭。
甚至是下意識的,在捏住筆後一轉,握成最熟悉的落筆姿态。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生飛奔過來,站到了她邊上,“剛剛擡手沒注意甩過來了,實在很抱歉。”
“沒事。”陶知韫淡淡地回,在筆還給人家後再往那個方向一瞥,看到鋪陳開來的素描作業。
做完作業也吃完飯的兩個女生匆匆收拾好東西,背着書包就推門出去,留下剩餘的碗碟和刀叉。
她依舊望着出神,直到服務生将東西全都收走以後,才回過神來。
“醒了?”周陌川看她微微搖了搖頭,問她。
“我發了很久的呆?”陶知韫隻是不答,反問他。
“也還好。”他吃完,将刀叉輕輕放下。
她手裡轉着叉子卷面,在低頭時發出沒頭沒腦的一句問:“你為什麼不會喊醒我?”
常常會有手在眼前揮動,扯一扯,把她頭腦中放飛的風筝扯回來。
有時候又會是一隻手打着響指,“啪嗒”一聲,把她從放空中喊醒。
這人真奇怪。
“我覺得你大概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周陌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況且,我也常常會有這樣的時刻,不希望被人打擾。”
“發呆的時刻?”
“發呆的時刻。”
“啊——”陶知韫長歎,然後笑起來,“那我們是一路人。”
“一路人。”周陌川重複她的後半句,然後笑了笑。
此刻又像是食欲重新回來了,拿起刀叉的手都有力氣了些,卷動面條大快朵頤。
周陌川看她吃得專注,向服務生招了招手,再要了一杯橙汁。
刀叉叉進最後一塊小番茄,她擡手去拿,握住了重新盛滿的杯子,“嗯?”反應過來後隻頓了頓,便又默默地繼續喝下去。
從家教來看,對面這位應是被家裡養得極好的少爺,做事不争不搶,飯桌上的禮數也如春雨般潤物無聲的細緻。
“你學過畫畫?”周陌川忽而開口,讓她擡起杯子的手都一頓。
“小學到高中,學過很長一段時間。”她答得輕巧,“怎麼看出來的?”
“剛才握筆的姿勢,和普通寫字不太一樣。”
“真是福爾摩斯。”陶知韫感歎一句。
周陌川并沒有繼續往下問為什麼放棄,隻輕輕略過,她也就當此事翻篇而過。
不成想,出門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一人,擺弄好木屋的綠植,在起身擦汗時看到她喊住:“陶知韫?”
而她愣了片刻,才認出這是當初在同一集訓班的同學,她不太确定地喊出對方的名字,在發現沒有喊錯時舒了一口氣。
幸好還記得。
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以及包容她的忘性,她希望盡可能地還是多記住一些人和事。
比如現在,會盡量搜索出為數不多的記憶,和同學寒暄。
“真是你啊,好久不見了。”男生擦了擦汗,“當初你退出集訓班後我在學校都很少見到你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見。”
“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陶知韫笑了笑。
“老師們當初表揚你表揚過太多次了,又勤奮又有天賦,這很難記不住吧。再者,你也沒怎麼變。”
她的笑在聽到“有天賦”的那刻微微凝固,而後扯了扯嘴角,将心情壓下去,“你好像也沒有變,當初就很喜歡搜羅美食店來着。”
“得償所願,開了家餐廳,你呢?”那位盯着她的臉,有所期盼。
“我……”
“我們等下有個展覽要看,”一直默默在旁傾聽的人開口打斷,并擡手看了眼表,“還有十五分鐘。”
陶知韫瞪大眼,用眼神問他“什麼展覽我怎麼不知道”。
“出門前就安排好了。”周陌川表情卻很正經。
“那你們去吧。”男生看出了些什麼,擺了擺手,“下一次歡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