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璞沉默了。
他沒想到和骞會如此在意這件事情。“那你,當時為什麼還要訓練我。”
“就算驚秋阻止你,你也會上去。”和骞說,“既然兩者結果都一樣,那就選個更為穩妥的方式。”
宋璞是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上去地面,哪怕是守在緩沖區。但一旦他上到緩沖區,和骞任務在外,其他人根本沒空也無法看住他,與其讓他冒險,不如給他一身技能,教他如何應對危險和變故。
但好在宋璞的今天一天都表現很好,暫時不用為其擔心,而他隻需要等到驚秋帶着人來替換他就好。
宋璞久久沒能說出話來,知道真相後心髒仿佛都被填滿,那種踏實的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他轉身靠近和骞,用自己的透明防護帽輕輕磕了一下對方,然後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随後他笑着将手臂擡高,在防護帽上比出一個愛心的形狀,說“愛你~~”
和骞拉過他靠着自己,兩頂緊緊相依的防護帽的微光點亮一隅,與周圍的黑暗形成一道明顯的分界。
耳朵内隻能傳來對方的聲音,防護服外的世界又黑又靜,可能會有聲音,但他們聽不見。
“隊長,”宋璞盯着某一處發呆,喃喃說,“給我唱首歌吧。”
“你想聽什麼。”
“随便什麼都行,”宋璞又想了一下說,“就唱,你當時在育兒袋外面給我唱的那些歌。”
“兩隻老虎,粉刷匠,蝸牛和黃鹂鳥,”宋璞數着手指,“還有小星星。”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和骞狐疑,雖然當時宋璞在育兒袋内是有聽力的,但随着他醒來,就如同人類的出生,基本上是不會記得的。
而且和骞當時隻在無聊的時候哼過調子。
“我聽得見。”宋璞靠着和骞,微微閉着眼,仿佛一下子就能進入到當時的那種環境,“你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我都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醒來。”和骞問。
“不知道,”宋璞沉浸在當時的情景,說:“并非我不願意,就總感覺···”
“沒到時間,我不該在那個時候醒過來。”
關于宋璞的身世,現在蟻村研究室都沒有給出過一個合理的定論,至少在人類目前所見的醫學科學或者生物科學領域内都找不到任何相關資料。
根據以前留下的關于他的資料,他确實是在冰川被人類發現并帶回的有生命的物種。但後來為什麼進化成了人類,和骞也不得而知。
他在育兒袋内一天天長大,從胎兒到成人,育兒袋周圍的控制器會探測到胎兒何時成熟何時出生降臨,那是一個既漫長又自然的過程,在一切檢測數據都正常的情況下,不會人為幹涉讓他提前分娩,即使如此,人工育兒袋出生的人類正常情況下也隻能長到三歲大小就會顯示成熟,然後降臨。
所以他為什麼待到成人大小才顯示成熟,也不得而知。
“那你為什麼後面又醒過來了?”和骞問。
“因為你總是在我旁邊說話,”宋璞說,“我就想睜開眼看看你是誰。”
和骞不是生物學家,他對這個謎團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答案,但不合理的東西存在本來也就說明就是合理的。
他有血有肉,有人類的DNA,有思想有靈魂,有感情有情緒,有認知能力有學習能力,開心會笑難過會哭,對周圍的感知不亞于任何一個成年人。
怎麼就不合理?可至此蟻村都沒能給他一個正常的身份。
蟻村的人口普查歸胚胎實驗室管,從胚胎在育兒袋内植入成功的那一天算起,就擁有了在蟻村的身份,按照為其提供細胞者作為将來長大發育成成熟胎兒的父母,入父母的戶籍,由父母管理,一個戶籍始終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形式存在。
但宋璞是個例外,沒人為他提供合适的細胞,所以他入不了任何人的戶籍,也無法給他單獨開一個戶籍,除非他有一天要和别人組建家庭。
第二天一早,驚秋就帶着人下到坑底,大部分人已經體力告罄全數撤回,隻有幾個臨時隊長還在堅持,所以驚秋來的時候,就把他們全部帶上了。
零遊,白霄,秦樓,承桑。
“····”和骞看到衆人興奮的表情有點無語,也有點感動,總之就是面對這幾個老油條,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知梧沒來,一是他仍然需要留守維護信号,第二是他的體型限制了他的行動。那個望雲坡,就讓他望塵莫及。
“哇靠,”秦樓率先發出聲音,“這裡竟然這麼大。”
他一直守在洞口邊緣,但那個洞口實則不大。
“是挺大的。”零遊四處看去,手裡的微型檢測儀将這裡的空氣等迅速劃分了一個等級,“這裡的空氣,也比地面好一點,但氧氣依舊稀薄。”
“而且,”零遊皺眉盯着屏幕上現構成的流向圖,“這裡的空氣明顯有流動性。”
陶姜将坑洞底下的情況一字不差地給驚秋說了,零遊才帶了這個儀器來到坑洞底部,本來這個儀器是他送給知梧捕捉動态信号作為提示用的。
隻要周圍不是完全靜止的狀态,哪怕是靜淌的河流,一陣微風,他的儀器都能捕捉到流動的方向和力度。
但為了适應地面環境,多加了一項空氣質量的測定。
“什麼意思?”秦樓有點沒明白,他們在這兒站着,肯定影響了周圍空氣的壓力,有點流動很正常,但聽零遊的語氣,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但零遊沒有心思回答他,也解釋不清楚。
衆人隻見他低頭看着儀器中檢測出來的結果顯示的方向,緩慢走去。
那是和骞他們發現的另一個空間,與他們此時間隔一堵牆壁的距離。
昨晚和骞隻是簡單地用照明燈在洞口邊緣看過,沒有輕舉妄動,一是需要等到物資和人員的接應,二是那片空間裡面有什麼,是否危險重重也不得而知。
零遊走到僅一人通過大小的洞口,儀器上顯示着流動的方向是從那片空間而來。
“我們昨天剛發現這裡,”和骞指着那個洞口說,“陶姜回來都給你們說了吧?我們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探索這個洞穴。”
衆人點頭,不用和骞命令開始武裝自己,主要是氧氣和營養液要補給充足,照明燈的光一進去瞬間被黑暗吞噬,所以這裡面的空間應該非常大。
鑒于零遊手上有探測儀,他走在最前面,秦樓從下到坑底一直東問西問,好奇心也依然不減跟着零遊走在第二位,後面就是承桑,白霄,驚秋。
和骞墊後,将宋璞夾在中間。
幾人先後鑽進洞内,和骞邊走邊提醒他們看着腳下,随着照明燈将腳下的路照清楚以後,幾人因為所在的位置完全呆滞了。
因為他們腳下是泥土,非常多,非常厚實的泥土。
“哈哈哈哈!”秦樓的笑聲瞬間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僅限在各自的耳朵中,他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嗯,”零遊對他贊賞有加,“您挺有文化的。”
“還用上詩句了呢。”驚秋在一旁揶揄道。
和骞往前走了幾步,在照明燈下将這裡的大緻環境照了一圈,能夠看得見的範圍内,不少植物在此處悄悄生長,都是他們在天坑底部所見到的那些植物一樣,還是蘑菇居多。
接着他蹲下身,查看那些泥土,那些泥土整體是墨黑色的,質地稍硬,有枯木倒在周圍,樹葉已經完全被沒入土壤中成為了養分。
零遊也在他身旁蹲下來,取了一小團土壤,對腳下的土壤進行初步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