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璞醒來,身邊已經沒人了,伸手一摸,床鋪還是溫熱的。洗漱間有水聲,不久水聲停了,衛生間門從裡面打開,和骞已經穿戴整齊,胡子也刮得幹淨,頭發因為洗漱時被水打濕了一點,但因為和骞頭發短,看不太出來。
“你醒了。”和骞往床邊走過來,卷起手臂上的袖子,“我要先過去,你是最後一批次才走,可以再睡會兒。”
“不是有臨行前大集合嗎?”是之前早就通知好的,但是大集合也不會現場點名核對名單,那樣太浪費時間,他們現在的時間很珍貴,所以少一個人多一個人倒也無所謂。
“沒關系,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用去。”和骞俯下身親了親他的嘴唇,又親了下他的額頭,以示告别,“走了。”
宋璞看着他離開,開門,關門,直到走廊的腳步聲也聽不見,他才從床鋪上爬起來看了眼時鐘,還不到6點。
大集合他是要去的,不光他會去,所有人都會去。
說是給他們踐行也好,送别也好,無論是對留下來的人,還是要離開的人,都是一種安慰。
他先去公共食堂用了早餐,碰到了驚秋和承桑,還有白霄。
四個大男人坐了一個六人座,此時是用餐高峰期,哪哪都是人,他們彼此打過招呼專心用餐,驚秋話多,但碰上承桑就會閉嘴,因為隻要他說一句,對方就會嗆一句,白霄本身就話少,宋璞這幾天天天見他們,也好像沒什麼多餘的話說。
他們的位置挨着走廊,有兩個人端着餐盤在找位置,看到這裡有兩個空座,打了個招呼就坐過來,宋璞擡頭一看,坐他對面的人竟然是上次問他名字的那人。
宋璞盯着對方細細看去,那模樣···而且脖子隐隐約約挂着一個什麼東西,跟和骞驚秋他們挂的是一樣的,屬于守護神戰隊的名牌,但名牌不輕易示人,也沒有人會專心往人脖子裡看。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宋璞看對方低頭吃飯,一口饅頭一口湯,吃得津津有味。
對方先擡頭看了眼他,然後像是将宋璞認出來了,喝了一大口湯将食物咽下之後,才回答,“雲··雲承”
雲承有點緊張。
對面這個人他之前多方打聽,都沒找到蹤迹,結果在這兒碰上了。
雲承?這名字,竟跟雲真寺師弟的名字一樣,宋璞思索間,一些回憶湧上心頭,當初在蟻村隻是僅僅一面之緣,雲承還沒這麼高,這麼久不見,連模樣都有些許變化。
“你之前···”宋璞是想問你之前是不是想問我的名字,但隐約感覺到周圍有幾雙眼睛都圍了過來,也不太好開口,他幹脆放下筷子,伸出手,說:“你好,我叫宋璞。”
雲承也察覺到周圍好幾雙眼睛看着他,然後他掃視了一圈,媽的,怎麼全是戰隊的,而且還都是那幾個···
他慌亂地站起身,雙手握住宋璞的手,說“你好,你好。”
然後他聽見驚秋很重地咳嗽了一聲,盯着他的眼神很兇。
雲承将宋璞的手放開,安心閉嘴吃飯。
“你上次找我是什麼事?”宋璞将餐盤裡的食物吃完,驚秋幾人也差不多要走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廣場集合,臨走前終于将那次的事情問出來。
雲承卻是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半天,末了才說道,“沒事沒事。”
雲承這次沒有被挑選上,但他的哥哥雲川被選上了,雲川是比他早幾年入的玄武隊,隊長就是坐他對面的驚秋。他們見過,所以不敢造次,他很怕給他哥哥帶來麻煩。
但驚秋向來穩重且通情達理,他對雲承說,“你這小子,你支支吾吾幹什麼?趕緊說完,我們走了。”
“哦。”雲承還是有點不敢說,他将身子往走廊的方向挪動了一些,隔得驚秋老遠,準備越過桌子給宋璞說悄悄話。
“幹什麼幹什麼?離那麼近我們聽不得?”驚秋立馬打斷了他,這樣親密的舉動在他眼裡就是沙塵暴,和骞要是知道他沒當即阻止要是傳出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坐好!大聲說。”
雲承屈與淫威之下,終于利利索索地将事情說出來,“我上次是想找你打聽一下那隻鳥的事,就是那隻被你和總指揮帶走的喜鵲。”
宋璞聽得清楚,但那隻鳥當時出現在食堂本身就不正常,當時他跟和骞就猜測,肯定是出去的隊員帶回來,沒經上報,這件事要是落在别人頭上肯定打死也不會承認,這位倒好,貼上來想讓人知道,宋璞就問:“那隻鳥跟你什麼關系?”
“是我···”雲承想說是自己帶進來的,但是這種謊話根本不成立,因為他一直幹的後勤,“我哥,雲川···從外面帶回來的。”後面幾個字幾不可聞。
“打聽那隻鳥是想做什麼?”宋璞又問。
“我哥··”雲承搖搖頭,重新組織了下語言,“我,我想知道它怎麼樣了,活得好不好。”
“他很好,”宋璞回憶起那隻喜鵲,不僅活得好,還活得潇灑,都生鳥蛋了,但他沒有告訴雲承這麼多細節,他希望這隻鳥有一天能飛來雲承和這些人面前仔細瞧。“你們是在哪裡找到的這隻鳥。”
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一直蹲守在一旁的其餘幾人也都想知道,雲承斟酌了很久,想把雲川從這件事裡摘幹淨,但無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隻好實話實說,“我哥,他在地面出任務的時候撿的,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但帶回來當天他隻給我看了一眼,就被你們帶走了。”
“不帶走,你們準備養着?”驚秋旁聽的明白,雲川是他手底下的人,他向來嚴格,從外面帶東西回來是嚴令禁止,而且有規定,就這一條,雲川是不适合再待在隊裡了。
這些規章制度在座的各位又有誰不知道呢,雲承最先着急,慌亂地開始為哥哥說情,驚秋沒說放過他也沒說不放過他。
臨走時都沒給雲承一個準信,搞得他後來一直心緒不甯,生怕自己給哥哥帶去麻煩。
但這一點宋璞跟和骞早就猜到,一直沒有去追查具體的人,是因為那個小小的生命給他們帶來了希望,無論是誰在外面撿到,都會将它帶回來。
隻是辦法用得不對。
那天在食堂發生的一切,一直刻畫在宋璞腦海中,現在想起來恍如昨日。
而那隻鳥帶給他們的驚喜,遠不止于那一次,後來,還是因為那隻鳥的糞便内發現了一顆發芽的種子,而且那顆種子不适合水培,才讓和骞帶人出去找新鮮土壤,也就是因為找新鮮土壤,才經曆了地震,後來才發現了那個巨石和天坑。
一點連着一點,好像一切都是早已定好的那樣。
廣場人站滿了人,廣播一直循環播放集合的時間,宋璞找到自己的隊伍,站在最後面,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那些人都穿着暗黑色戰服,從頭到腳隻有肩上的徽章和帽子中間的一抹紅,就像是水墨中融入了一滴滴鮮血,将他們彼此緊緊連接。
這個廣場能容納上千的人,幾乎每個角落都站着人。因為此刻所有守護神戰隊的人都自覺站了進來,即使自己沒能選上,但此刻凝聚着他們的是肩上的徽章,是他們擁有的共同的名字,和他們将要共同負擔的艱巨責任。
他們站姿挺拔,猶如一顆顆松柏那樣堅韌,從容不迫的神情給人一種這隻是一場簡單的集合,廣播最後一次報時。
早上六點半。
整個廣場鴉雀無聲,和骞站在二樓延伸出來的台子上,面前是一個話筒。
他平靜的聲音在廣播裡響起。
他說:“各位英雄,大家早上好。”
“我是守護神戰隊總隊隊長兼總指揮,和骞。”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要去往坤靈柱前往一萬米以上的地面,而對于此行的目的,我想大家心裡都已經非常清楚。”
“人類從魚類進化而來,在這個星球上存在了幾億萬年時間,我們的祖先從類人猿到今天,在迢迢曆史長河中身為人類本身,他們從未失敗過。”
“直至今日,我同各位都有幸成為這顆星球上最後一批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