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面連續三天的高強度訓練之後,他就改變了這個想法,和骞完全不讓他休息。
因為他最弱的一塊兒就是力量,但這一點卻是最重要的。
進入地面後,他們要身穿的防護服重達近四十斤,穿在身上還好,但穿着它不僅要行走自如,并且還要面對各種應急,比如跌倒,比如爬坡,比如下到天坑底部。
不僅對自身的力量要求高,還對穿戴好後的靈活性以及精細動作要求更高。
有時候一天訓練下來,宋璞拿筷子的時候手都是飄的。
好在在出發前一天,他勉強通過了測試。
平均分90分,勉強及格。
宋璞拿到測試結果以後沾沾自喜,不枉自己這麼久的辛苦訓練,但聽到和骞說才勉強及格,有點不可置信:“90分才勉強及格?”他擡頭又問,“那最高分是多少?”
“各項滿分,”和骞看着他說,“每項滿分200。”
每一項測試裡面的還有些小項目,小項目會累計疊加,總分上限不超過兩百。
“誰啊,這麼厲害。”宋璞聽完更加覺得不可置信,他每一個項目都卡着及格線過,隻有軀體靈活度要好一點,另外就是應變能力好一點,比如在面對困境的時候大腦給出的反應等。
“我。”和骞站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說,好像這件事不值一提。
“···”宋璞不說話了,那的确挺厲害的。
“怎麼了?”和骞見他一直盯着他,也不說話,“這個分數讓你失望了?”
宋璞搖搖頭,将紙質報告小心地折起來,說“當然不是,你很優秀。我隻是沒想到你也會去做這種測試。”
“我說了,”和骞帶着他往前走,他們正穿過走廊,去往食堂用晚餐,“這場測試是面對所有人。”
“是為了公平公正?”宋璞之前有聽到過,這一次有人落選後垂頭喪氣,甚至有一些流言說不公平之類的。
“公平公正當然也有,”和骞替他拉開最後一道通往公共食堂的門,“最重要是為了大家的安危考慮。”
宋璞理解地點點頭,公平公正是為了說服大家,但優秀的成績是為了說服和骞。
踴躍報名自願參與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安然無恙地回來又是另一回事。
“那第二名成績多少?”現在知道了最高分,他突然想知道大家彼此之間的距離。這就像上學的時候相互比較成績,第一名是最高點,不是因為他能力就是如此,而是成績單的分數最高隻有那麼多。
“平均分195左右”和骞回答。
宋璞沒想到差距這麼短,“誰啊?”
“承桑,”
“那驚秋多少?”
“190”
宋璞想,大家差距都很短,那實際上跟自己分數相近的也有很多了,這麼一想心裡倒也有所安慰,“那最低分呢?是誰?”
和骞看他,笑而不語。
“···”他就不該問那一嘴。
“不過,有幾個新來的,跟你成績差不多,”和骞補充了一句。
“···”要不你還是别補充了,好歹宋璞也算個老人。
吃完出發前的最後一頓晚餐,和骞又帶着各個小隊的隊長開了一次會議,再次核對任務細節。
他讓宋璞回去休息,宋璞吃過晚飯卻去了一趟醫療區看望坴鴛。
坴鴛已經醒了,但還是無法下地行走,醫療報告說胚胎着床不穩定,最好是卧床休息,但透過玻璃看,坴鴛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對着玻璃朝宋璞搖手打招呼,笑得很開朗。
宋璞拿起旁邊的呼叫器,坴鴛接起來,“宋宋,”她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是太久沒說話的原因,這幾天大家都很忙,沒人來看她。
“我在,”宋璞說,“你怎麼樣?”
坴鴛又朝他笑了一下,說自己挺好的,雖然胚胎現在還很小,但她說能感覺到體内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她對着宋璞分享着在這裡的一切,早上做什麼中午做什麼晚上幾點睡,說在這裡睡得很舒服,醫療區的人很關照他,讓宋璞轉告其他人别為她擔心。
雖然宋璞不能理解懷孕是怎麼一個過程,但他看過資料,那上面說懷孕的人會嘔吐,會腰酸,會失眠,肚子會長花紋,到了後期盆骨為了适應胎兒會被撐開。想到此處,就忍不住想要多安慰安慰坴鴛,但他卻沒從坴鴛的臉上感受到那些不好的,任何不舒服的。
或許坴鴛在忍耐。
懷孕的整個過程都需要忍耐,除了身體的不适,還有心态。
聽說如果懷孕心态不好,會影響胎兒的發育。
“你有不開心的事要講出來哦,不要憋在心裡。”宋璞說,他今天的時間很充足,到晚上停電之前,他可以一直待着這裡。
“沒有不開心。”坴鴛笑着說,她低頭看了一眼用被子遮住的腹部,說:“我挺開心的,我也很幸運。”
宋璞一直都知道坴鴛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小孩,“那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其實都無所謂,”坴鴛說,“隻要她能健康,如果有選擇的話,我希望是個女孩。”
“女孩很好。”宋璞說,“将來會跟你一樣,聰明,活潑,健康。”
坴鴛笑着回複謝謝,宋璞找不出來詞形容一個小孩,他覺得小朋友都是一樣天真可愛,隻能這樣安慰坴鴛,但他是懷着真心的。
他們隔着玻璃說了很久的話,醫療區的人進來給她換液體,也沒催她休息,想必是她的身體恢複得确實不錯。
“你們明天走麼?”坴鴛末了的時候問他,“我聽到通知了。”
今天下午發過一次通告,通過公共頻道,蟻村的所有人都知道。
“是,”宋璞回答,“明天一早先去廣場集合,然後分批次出發。”
“很可惜,這次我不能在預備區為你們保駕護航了,”坴鴛說,“希望你們一切順利。”
“會的。”宋璞最後說,“我們會安全回來。”
宋璞本來是要陪坴鴛聊到停電才走,但沒過一會兒驚秋承桑都來看她了,會議結束,驚秋說和骞還有事情要做。最後知梧也來過,他們隔着玻璃開着玩笑,知梧還是勸她多吃點,他們都沒有哭,沒有任何難過,仿佛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探望。
可宋璞卻覺得,這就是告别,因為告别不需要多麼聲勢浩蕩,隻需要互相都簡單地說一聲:“再見,多保重。”就已足夠。
宋璞回到自己宿舍,洗漱後準備要帶走的物品,可挑來挑去也覺得沒什麼可帶的,于是他從床底下的箱子中挑了一把雕刻刀。
那是他剛從人工育兒袋蘇醒的那段時間,和骞為了哄他給他雕刻一些小東西時候用的。他從箱底取出來,吹走上面的灰塵,雖然很久沒用,刀鋒依然很鋒利,他小心地裝進一個皮套,去關箱子的時候,晃眼看到箱底有兩個娃娃。
是兩個男孩,一個短發,一個長發,一個大眼睛,一個眼睛深邃,一個臉型硬朗,一個臉型溫潤。
一個比另一個高很多,隻是高的那個的一隻鞋子還沒雕刻好。
他将這兩個娃娃取出來,放進了随身攜帶的口袋中。
就在這時,他聽見隔壁有人開門的聲音。
他興沖沖地準備往隔壁去,結果一開門,迎頭撞進和骞的懷裡。
和骞接住他。
“怎麼跑得這麼急,”和骞問他,他本來就打算過來敲門看看宋璞在做什麼,結果宋璞比他更快一步打開門。“我隻是過來看看你睡沒睡。”
現在已經停電,走廊漆黑一片,宋璞一把把和骞拉進房間,房間隻有一個小台燈,朦朦胧胧,宋璞背對着光,他雙臂纏上和骞的脖子,和骞伸手攬住對方腰,彼此的呼吸順理成章交融在一起。
“今晚就在這裡睡,可以嗎?”宋璞小聲着問他,問完又覺得自己不好意思,看和骞時候的眼神都在閃躲。
和骞又低頭吻了他,這次更為兇狠,但也很照顧他的感受,将他壓在溫軟的床鋪中,隻是親着,沒有留下痕迹,也沒有解衣服的扣子。
“不行,明天··”和骞想說明天全員出發,還有很多事情還要做,但又想到,如果他不幸出了意外,這将是他們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
他用手肘撐着床鋪,輕輕的将宋璞額前的頭發撥開,露出整個圓潤飽滿的額頭,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着他,因為台燈的光線照過來,在他鼻尖鍍上了一層暖黃色,隐隐發着微光,那雙唇濕潤飽滿泛着紅。
“可以。”和骞說,“我抱着你睡。”
可整個夜晚,并沒有按照宋璞期待的那樣發生。
宿舍的床很小,是張單人床,和骞洗漱完躺上去隻能側着從背後抱着他睡,他的下巴低着宋璞的頭頂,宋璞一動,柔軟的頭發便會掃到他的下巴,有點癢,但他很喜歡。于是他幹脆将整個臉都埋在宋璞腦袋上,輕輕嗅着,是熟悉的沐浴露殘留的橙子香味。
那個夜晚,他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