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那樣沉默着站在病房外不離開也不進去,直到和骞的聯絡器亮起,是通知他承桑安全返回蟻村,要開一個緊急會議。
這晚,蟻村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到了九點就會停電,蟻村大大小小房間加起來幾千多個,處處燈火通明亮了一整晚,研究所的人無人不激動欣喜。
“太好了···”
“這個發現實在是太偉大了···”
“真是太好了···”
宋璞跟着和骞大步走進會議室,一開門原本嘈嘈嚷嚷的會議室噤若寒蟬。宋璞擡眼一看,此時的人比上一次的人還多,而且大家向和骞望過來時的臉上都能肉眼可見地看到喜悅的神情。
會議室還剩一個主位,那是給和骞留的,估計那些人也不想到,他會帶着宋璞一起參加這場會議。
宋璞自覺地往椅背後挨着牆壁的位置走去,如果和骞坐下,空出來的那一點間隙可以勉強站一個人。
但和骞走到主位旁邊,拉開椅子後遲遲沒有坐下,對宋璞偏偏頭,示意他坐上去。
宋璞的輪椅留在會議室外,剛才那幾步雖然距離不常,但這場會議的時間顯然不會在短時間内結束,和骞擔心他站不住,而此時又隻有一個位置。
宋璞明顯愣住,這個位置他不能坐,這是屬于和骞的,無論是地位的象征還是旁人對和骞的尊崇,他都沒有資格坐上去,所以他反應過來後連忙擺手說“我沒事,我站着聽也可以的。”
會議室内自從和骞進來後就鴉雀無聲,宋璞的簡短的拒絕勾起了旁人的好奇,紛紛向他們投來目光。
接着,一屋子的人就看見兩人這樣僵持着,和骞很快回答,“不可以。”随後又靠近宋璞一點小聲地說:“要不坐在椅子上聽,要不,你就坐我腿上聽。你自己選。”
宋璞偏頭咳了兩聲,他有些掙紮,旁人的目光也都在看他,如果他倆還在這裡你讓我推的,會影響會議進度。而且他的這些小心思實在上不了什麼台面,自這一次回來後,他覺得他能為和骞做的太少了,從前沒發現,是因為自己一直作為享受的一方,卻從沒有過給予。
思量片刻後,他在大家的注視下坐上那把椅子,和骞推着椅子靠近會議桌,自己則站在宋璞身後,即使中間隔着椅背,宋璞也依舊能感覺到和骞說話動作間的氣息。
宋璞倒也不是怕衆人異樣的眼光,與和骞的關系是他迫不及待捅出去的,别人的議論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他自覺心中能擔得起這份責任。
隻是,這把椅子對和骞對宋璞對所有人來說都非比尋常,這是屬于指揮使,最高指揮權的椅子。
在蟻村雖沒有明顯的階級劃分,但是一個群體中,始終是需要一個人站在衆人前面成為領導者,亦或是站在衆人身後,成為強有力的後盾。
和骞在幾年内是如何在蟻村建立起守護神戰隊,是如何說服大家回到地面進行掃清工作尋找生命迹象的生物樣本,是如何讓大家相信人類終将有一天會回到地面,又是如何解除一次次的生存危機的,宋璞全都不知道,這些他全都沒有機會參與。
他連百分百的理解和骞都做不到,又如何有資格坐在這把椅子上?
“開始吧。”他聽見和骞在背後說。
接着,坐在一旁的承桑出聲,“好了各位,我們話不說多,直接看投影吧。”
他按下一個按鈕,會議室一瞬間陷入黑暗中,大概兩三秒過去後,會議桌上方的投影亮起來。
那是承桑的記錄儀,鏡頭搖搖晃晃,能清晰地聽見承桑的喘氣,好像走得非常艱難,視頻内依舊是黑沉沉一片,像是在眼睛周圍糊上了一層黑泥巴,那是一萬米以上的地面。
宋璞擡頭靜靜地看着,突然左邊肩膀重了一下,一隻帶着熱度的寬大的手搭在他的肩膀,宋璞擡手在他手背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和骞别擔心他。
宋璞并非是承受能力太差,當初上到地面的時候,适應得比誰都快,因為他始終覺得那片焦土對他來說帶着一種異樣的熟悉。
他隻是單純地不喜歡,那種死氣沉沉的環境沒人會喜歡。
會議室鴉雀無聲,都在專注地看着那個投影,視頻中承桑還在走,随着周圍數據的變化和視頻的角度,大家知道承桑正在爬一段上坡路。
不久後,承桑停下來,站着直喘氣。
“接下來,請大家欣賞一個奇迹。”承桑的聲音響在會議室内,語态輕松雀躍,像是在為視頻做着旁白解說。
大家目不轉睛盯着那片靜止的投影,随着視頻中承桑的再次出發,大家看到了一點點的光,那些光多數是淡綠色,有點類似于熒光,就那麼亮着,像靜止的螢火蟲。
“那是···”
“地面上,有光?”
“地面上怎麼會有光?”
會議室内連連發出這樣的疑惑。
但承桑似乎沒有多做解釋,仿佛這些光并不是他要給大家看的重點。
而緊接着,視頻中的承桑也發現了那片光,他将手中的照明燈打開,照明燈快沒電了,隻有一些微弱的光源,大家看清了承桑身處的位置和眼前的一切。
承桑手中的照明燈照不全周圍具體情況,視頻中明明看到那些光點就近在眼前,但照明燈卻照不出它們真實的樣子,因為,那些光點,離承桑所站立的位置非常遠。
随着手中的照明燈漸漸往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承桑所站立的位置,竟然是在一個斷崖邊緣,而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是深不見底的斷崖。
那些光點來自涯底或者峭壁上,承桑看不清楚。
“我們一開始懷疑這是一種生物的光,就像螢火蟲一樣,”承桑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但我們等了很久,這些光點都不曾移動過,就像是靜止的。”
如果是像螢火蟲一樣的生物的光不可能長時間都不動。
“你們看這個。”承桑按着遙控器。
畫面跳到另一處,依舊是承桑佩戴在胸前的記錄儀。
視頻中,他舉手向那些光點扔了一樣東西,是一個照明彈。
随着照明彈往下墜落,劃過空氣的瞬間,帶起一陣風,照明燈在那片空間盤旋向下,直到照明彈的光靜止在某一處燃盡後熄滅,承桑掐着時間,墜落的時間大概有十多秒。
但依舊無法精準測量這個斷崖的深度,承桑一行人不敢貿然前進,但大家都被那片光點吸引了,在斷崖邊站立了許久。
他們一行人原本是循着那塊突然掉落的巨石而去,但他們一直沿着巨石滾落的痕迹,竟然就這樣走到了一個斷崖邊。
“我們猜測,之前滾落下來的巨石就是來自這個地方,”承桑繼續說,“但我們當時沒有進行測量過,巨石确切的位置還不清楚。”
“當時為什麼沒有測量?”和骞的聲音在宋璞上方響起,他依稀感覺那聲音離他很近。
“因為那裡沒有信号,”承桑回答,“一點信号都沒有。”
以往在地面也發生過沒有信号的時候,但信号是斷斷續續的,很少會出現完全沒有的情況。
當承桑發現信号的問題無法解決後,不敢帶着身後幾個人貿然行動,大家一路走到這裡,所有的物資都快殆盡,營養液,照明燈,引路牌,以及那最後一個照明彈。
他們隻能原路返回。
随後,知梧敲了幾下電腦,調出了一個關于那片山體的3D地圖,地圖是以前的舊地圖,根據他們當時的坐标和承桑的數據顯示,他們是由最新的安全界55公裡處以往東直行4.5公裡後開始爬坡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