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已經會扶着沙發站立了,她在這裡不算最小的,但仍然需要一個專門帶她的護工,行之北給那個護工阿姨交代好後留了她的微信。
行之北打算收養眠眠,但現在他還沒結婚,收養條件還不成熟,而且她的親身父親朱亞還在醫院。
“還沒老婆就先有個孩子,”和骞說,“不怕到時候嫂子過門的時候找你鬧?”
行之北将和骞跟宋璞上下打量一番,說,“我不合适,你們就合适了嗎?”和骞宋璞隔三岔五就來看眠眠,行之北非常警覺,“少打我女兒的主意。來看她可以,放下東西就走,”行之北把和骞往外推,“走走走”
“她媽媽的事,怎麼叛?”他們三人走到停車場快要分開的時候,和骞問行之北。
現在已經深秋,少見的太陽,每天都是陰沉沉的,行之北說,“現在這事兒我無權過問了,我隻是一個刑警隊隊長,又不是章局長。”然後拍了拍和骞的肩膀,“說到底,這事兒你幫了很大忙,你真的不考慮做我的線人嗎?”
“線人免了,”和骞說,他不屬于這個世界,等事情辦完他就要離開了。“不過提到這事兒,我心裡仍然有一個疑問。”
“你說,”行之北看着他,
“天煶既然很看重這個報告,也很擔心洩露研究出來的結果,他為什麼會打印出來,還放在自己保險櫃裡?”和骞問,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這份報告不是什麼金銀财寶,它比金銀财寶重要多了。“而且,按照他學生的說法,他把這份報告帶回家不久,樊真和賈敏就開始了竊取殺人滅口的計劃。”
“這是不是太過巧合?”和骞問。
和骞所說的也正是行之北一直以來想不通的,但這個案子已經交給了省委,不屬于自己的範疇了,按理說,他不應該再插手。
可明明面前有這麼大個漏洞,為什麼上面的人卻放手不管呢?
行之北沉思,現在天煶已經死了,賈敏和樊真所說的口供都對得上,樊真盜取那份報告的時間,是賈敏提供的,而賈敏則說是踩點的時候看到天煶的公文包裡有那份報告。
但賈敏又怎麼會确定那份報告就是她們要的那一份?
很可惜的是,那天行之北在審訊室和賈敏談了近十個小時,這期間有太多細節需要賈敏補充,除了這些,上頭更想要的是行之北盡量挖出她們所屬組織的一切信息,而對于如何取得這份報告的原因,就像是一首美麗贊歌的前奏,引不起人的注意。
宋璞看着行之北一直未開口,對于天煶為何要把這份報告打印出來而且帶回家這個問題,這個爆炸案未發生之前,天煶一直在單位和家裡兩點一線,并未有過任何不同于平時的地方,這一點其實跟蟻村裡的天煶非常像,除了開會和任務,幾乎見不到天煶。
“會不會,”宋璞斟酌着說,“是他的單位出了問題?”說完他轉眼看着行之北,行之北猛地擡起頭來,與他對視間,宋璞的話說得很委婉,他本來想問,是不是單位的人出賣了他?
但行之北哪能聽不懂這樣的言外之意,和骞也意外地看着宋璞,正要說點什麼,行之北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随後坐上車将油門一踩就走了。
“怎麼了?”宋璞看到和骞的目光,問,“我是不是哪兒說錯話了?”
和骞搖搖頭,攔着他的肩膀把他推上車,外面眼看快下雨,怪冷的。“你沒說錯,相反的是你說到正确點上了。”
行之北将車開回警局,就大步往章局長辦公室沖,章局長正在和誰通電話,他門也不敲,直接闖進去,章局長那邊說了幾句把電話挂了,将電話一扣,說,“你怎麼回事,進來怎麼不敲門。”行之北一直是個很穩重的人,而且善觀察,懂禮數,他很少做這樣出格的事。
“那場爆炸案,天煶為什麼把報告帶回家?”行之北急迫地問。
章局長翻開一個文件夾,邊看邊說:“這事兒不歸你管了,少問。”
“你們查到什麼了?”行之北又問:“就算天煶把報告帶回家,賈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帶回去,她為什麼就能準确無誤地将報告偷出來?”
章局長看了他一眼,給文件簽上字,然後重重一合上,說,“你知道這個案子為什麼一開始讓你去查嗎?”
行之北愣住,說到為什麼讓行之北參與進這個案子,他自己也挺懵的,上面的人一開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章局長隻是說要讓他當作一個普通謀殺案去查。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嫌疑人藏在普通人中,還是因為這個案子牽涉的人和事都太多太多了,是你我根本掌握不了的,這幾年這樣的那樣的事情還少麼?所以你隻能查到這裡,别的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也不能。”章局長對着行之北歎了一口氣,繼續好聲好氣地說,“之北,你聽話,這事兒别在跟了,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你的父母考慮。”
“這案子,就是一個普通的謀殺案,你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刑警,隻是運氣好,你抓的人是異國間諜。但這事兒除了你我知道,别人不會知曉。”章局長深深地看着他,然後問“你聽懂了嗎?”
行之北不懂,間諜又有什麼可怕的?哪怕是自己因此為國捐軀,他也覺得值了。
難道真如宋璞所說,是天煶單位的人出賣了他?
“是不是那個研究所,早就有人惦記上了?”行之北自問自答,“一定是這樣,不然他怎麼會覺得把報告帶回家裡才是最安全的?”
行之北認真去想,将章局長的話抛之腦後,喃喃自語:“既然天煶早就有所察覺單位的人觊觎那份報告,為什麼不上報?”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着章局長,确認似的說,“那份報告,隻是拿來引蛇出洞?或者,它根本就是假的?”
事情被行之北猜了個七七八八,章局長也沒心思再勸他,關起門來隻有兩幅耳朵,也沒有别的人,章局長的态度算是默認,但是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任何人都沒想到事情會出現偏差。
天煶在一年前左右就在這個研究上取得了很大的進步,隻是在案發前不久才有了一個準确的結論,他本來想上報,但是最近總覺得背後有好多雙眼睛在盯着他,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不敢将報告交給任何人。
不隻是對那份報告結論的恐慌,還是對平時就不可高聲談論之地誇界。
于是他篡改了試驗數據,将錯誤的那份報告打印帶回家,掩人耳目,将真的試驗結果放在電腦加密的文件中。
但沒想到此舉竟然真的将暗中窺探的人引了出來,還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當時上面的人一聽見他去世的消息後,還是以那樣的方式,就立馬派人去調查,但又不敢太伸張,雖然嫌疑人是暴露了,但仍舊不知道對方藏在哪裡,後來也是經過調查發現才發現這一點,天煶的系統中那份加密文件破解後與嫌疑人拿到的報告結果大相徑庭。
而又是誰将報告藏在家中的消息告訴賈敏的呢?
“抓到了嗎?”章局長一直沉默,行之北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問。
“快了。”章局長說,“今天就會有消息。”
說着辦公室就電話響起來,行之北沒有打算走,章局長拿起電話,臉色沉重,末了隻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斷電話。他看着行之北說,“機場路附近發生連環車禍和爆炸,死了五個警察,還有一個研究所的人。”
行之北一聽就明白了,這就是章局長不讓他繼續往下查的原因,否則今天死的人就是他。
任何一個犯罪嫌疑人縱然是都不可怕,他也甘願為國捐軀,當第一天穿上這身警服的時候,披上人民警察的榮譽的時候,他便再也脫不下來了,即使今天死的人是他,或者是穿上警服的任何一個人民警察,都不懼怕這一點。
行之北奪門而出,大步流星,喊了痕檢科,法醫,還有幾個同事,一腳油門,往機場路方向開去。
章局長站在窗戶前,夜幕低垂,今年的第一波霧霾就将這座城市的棱角藏匿幹淨了,他拿過手機,播了一個号碼,電話很快接通,他說,“老朋友,實在不好意思,我沒能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