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個小時,又是十個小時。
賈敏就叫賈敏,沒有代号,不過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因為它很普通。
9歲被人領養出國,除了在飛機上的那十多個小時是自由的,從在異國落地時候起,她就跟這個組織的任何一個小孩一樣,成為了異國間諜。
十多年的光陰轉瞬即逝,她一次次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一次比一次拼命,一次比一次優秀,暗殺,搶奪,盜竊,這些都在沒有任何人幫忙的情況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得當。
在幾年前的某一天,她接到了一個可以回國的任務,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坐在她對面,審視着眼前這個留着中國血脈的女人,不過隻需要一眼,那個老頭便知道,曾經血脈裡帶來的東西,早就被洗幹淨了。
“但你依然要向我證明,敏,”那個老頭說,“這份任務裡你要先學會如何做一個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是怎樣的?賈敏不是很明白。
于是她回國後生活了好多年,用着以前的身份信息,跟以前的福利院取得了聯系,并且用國外假造的學曆經曆取得了一份工作。
在一年前,上頭對她身為普通人的身份很滿意,于是給他發布了任務,并且告訴他,這次任務多了一個協助者。
她一開始也不知道對方協助他的人是誰,這不在他的任務範圍内,他也不會多嘴。
“你的意思是,”行之北說,“你是在一年前,才知道這一次的具體任務?”
賈敏點點頭。
她今天如願地見到了行之北,審訊的時候非常配合。
雖然賈敏是一年前接到了這個任務,但這個任務的實際時間遠不止于此,她也僅僅是計劃中的一環。
确切的時間,恐怕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算起來,應是天煶第一次在單位接觸人類基因-細胞結構研究的時候,他本身就是一位生物科學家,這個研究跟他的方向不謀而合,但長達十多年的研究時間裡,幾乎沒有任何進步,他始終突破不了基因設置的界限。
人類屬于哺乳動物類,從這個地球進化出來開始,人類基因上就自帶了一種不可超越的不能打開的一把鎖。
那幾乎和所有的生物一樣,自然 ,簡單,普通且要伴随一生。
人類自出生起,就面臨着一個選擇,那就是如果要在這世界上生存,就必須先學會呼吸,選擇将氧氣灌入細胞。
剛出生的嬰兒每分鐘呼吸30—45次,随着年齡的增長,心髒負荷功能增加,肺部功能發育完全,呼吸由多變少,直至成年後穩定在16—20次左右,再随着年齡的增大,成為老人,心髒負荷過載,肺部功能減退後,呼吸慢慢變少,直至成為0。
0,代表着一切都會消失,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實實在在存在的幾十年上百年的光陰,會因為呼吸的停止,而瞬間湮滅。
縱使現在醫學科技發達,對于死亡也有多重分類和定義,但呼吸停止,幾乎等同于死亡。
直至一年前,天煶在這方面研究上取得了意外的成就,他的一片試水論文,引起了各界不少的轟動,以及那些看不見的觊觎。
不過那個時候研究成果還不算特别好,在後來的一年中,他繼續泡在實驗室裡,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研究成果取得了質的進步,但他卻開始惴惴不安了。
那何止是質的進步,那甚至超越了人類基因本身,不,那已經算不得上人類基因了。
他突破了那個界限,也找到了打開那把鎖的鑰匙,人類或許有一天不再需要氧氣,也不再對氧氣産生依賴,甚至可以真的實現遨遊太空,實現星辰大海的征途,因為那個時候,地球不再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的家園。
這對偉大的科學事業來說,是一件好事,是科學的進步,是醫學的進步,最重要的是人類文明的進步。
但對人類本身來說,是一件好事嗎?他不确定,因為那已經算不得上人類的東西了,對人類本身來說是兩個概念,甚至相反的兩個概念。
所以他悄無聲息的,想要将研究結果的報告藏匿起來,就當這個結果沒有出現過,但他又忍不住地去想,去突破更多。
盡管他自認為藏匿得很好,可科學的痕迹實驗室的痕迹依然不可抹滅。直到那天晚上爆炸來襲,他甚至都還沒做好準備,雖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但一切又都是來不及的。
在巨響的爆炸聲中,腦子一片空白,呼吸停止的那一瞬中,他想,還好,他給那份文件設了密碼和自毀程序,誰一旦輸錯密碼,就會啟動自毀程序,所有的成果就跟他本身一樣,隻會剩下四分五裂的焦屍。
可他遠遠想不到的是,在那個平凡的,連二手房都賣不出去的小區裡,那棟普通的樓中,還住着兩個虎視眈眈的人。
“所以那天早上,你帶着物業在外面砍樹,實際上是為了幫樊真掩人耳目?”行之北問,這是他以前就懷疑過的,所以一直死盯着樊真不放,這也是唯一的可用的線索,但他在那晚見到樊真以前,從未想過樊真是她的協助者,隻是以為樊真是受害人之一。
賈敏默認,但她仍然有點好奇,行之北不是說,樊真已經交代了麼。所以才在醫院等着她上鈎的。
“你炸我?”賈敏不可置信的問行之北,她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甚至如果她跟樊真死咬住不承認的話,也可以全身而退,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一直住在301,每天監視着201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
“慣用手段而已,”行之北笑了下。
賈敏剛才交代一切的時候都是很冷漠的狀态,但此刻,竟然有些惱怒,她看向行之北的眼神有些憤懑。
“所以樊真,”賈敏說,“在哪裡?”
賈敏被和骞從背後推入病房的時候,病房空無一人,早就被警方轉移走了。
行之北沒有回答,隻是問了下一個問題,“現在說說你跟樊真的交往細節,如何共同作案的吧。”
這個案子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蓄意謀殺案,這樣的案子每天都會發生,行之北對于這樣的案子也很拿手,每個人都有很多殺人的理由。
但這個案子中,行之北辦理起來卻處處受困,要麼線索斷了,要麼上頭壓着太過被動。其實在他開始警覺到這是一件不平常的案子時候起,這個案子已經不在他的處理範疇之内了。
但上頭為了不打草驚蛇,利用嫌疑人藏身在普通人中這個特點,将計就計,讓行之北用最平常的刑偵手段破案,隻将作為普通嫌疑人的兇手抓獲,再交給上面的人來審問。
但賈敏堅持一個字也不說,她隻想見到行之北。
她把自己也當作了一個普通的殺人兇手,仿佛那些年作為間諜的身份,她早在幾年前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決心如何學習做一個普通人的時候,就已經抛之腦後了。
“說到樊真,”她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們從沒懷疑過她,我猜想,是因為她懷裡的孩子,是麼?”
行之北沒有答,賈敏當他默認。
當時即使是懷疑過,也是将她劃入了受害人的行列。
因為樊真的履曆當時查了真的沒有任何破綻。
行之北反問,“你覺得呢?”
“她跟我不一樣,”賈敏說,“她從小就在這裡兒長大,作為本國人生活。”
可笑的是,她還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
樊真來自邊遠的山村,如果行之北早點懷疑她的身份,去深挖一下就會發現,她的家中早在很久之前就是她一個人了,九年義務制教育結束以後,她選擇了讀職高,受着當地的政策優待,免費讀書上學免費提供宿舍,甚至還有獎學金,畢業後選擇了一個普通的醫院工作,再跟跟她一樣從農村出身的朱亞結婚,生子。
而就在她結婚前夕,大概一年多以前一個夜班下班路上,樊真從背後被人一刀緻命。從此假樊真變真樊真,并跟朱亞成婚,還生下了眠眠。
假樊真隻找到了這唯一的可以利用和突破的人。
跟她年齡相仿,身材相仿,甚至樣貌都一模一樣。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小的時候就将其中一個賣給了别人,從此姐妹二人在時差近六七個小時的異國而居,直至一年前,他們才見到分開後的第一面也是最後一面。
但這真的是巧合嗎?
假樊真與朱亞結婚後,生活壓力很大,朱亞工作繁忙了很多,真樊真原來是在醫院工作,假樊真為了準備隻是匆匆學過,并沒有實際運用過到臨床,于是工作屢屢出錯,醫學是一項嚴謹的科學工作,醫院不能忍受假樊真一次次的犯錯準備将她辭退,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便借機辭職在家,做起了全職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