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手抓到一個柔軟的東西,他憑借着最後一點力氣和運氣,使勁一揮手,床上的被褥直接蓋到賈敏的頭上,賈敏瞬間失去視線,松懈了一瞬,卻被行之北抓到了呼吸的間隙。
行之北雙手離開床沿,用頭部頸部甚至背部的力量,低頭往下一撞,活生生的将賈敏的手腕折斷,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傳入兩人耳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自己脖子斷了還是對方的手腕斷了,全身都傳來劇痛,脖子處最甚,行之北甩了甩頭去确認自己還是否存在,他趴在地上艱難地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他腦袋昏沉得要命,就這三下讓他終于感知到自己依然還存在這個世界,他還沒死,在有些慶幸的瞬間,對方已經掙開了被褥的禁锢,斷了的手腕隻讓對方失去百分之十的生存機會,賈敏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呢。
行之北精準的判斷出對方的出手,要朝着他的腦袋踢一腳,在那腳踢過來的瞬間,他一個翻身,躲開,對方緊逼,他深吸一口氣,腹部一收,将自己躲進床下,正要從另一邊床沿鑽出來的瞬間
等等!有什麼在腦袋劃過,理智思緒逐漸回籠,那個冰冷的黑沉沉的手槍終于完全顯露在他眼皮底下,他反應過來伸手去拿,誰知賈敏反應更迅速,直接跳過床站在他的腿邊,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向他的大腿,他吃痛沒忍住吼了一聲,手終于摸到了搶口。
在賈敏對他另一條腿進行攻擊時,他奮力翻身,将槍管對準了對方額間。
房間安靜了,一上一下四目相對,這一仗竟打出惺惺相惜的氛圍,彼此喘着粗氣,血腥味,汗漬味,消毒水味瞬間充斥兩人的大腦,汗液流進雙眼,行之北就任由它刺激,那種像含着沙子的感覺讓他不在缥缈,他比剛才更慶幸,所以他一眼也舍不得眨。
賈敏的動作凝固在半空中,行之北也看清了對方手裡拿着的東西,那是一個心電監護儀。
就被賈敏一隻手舉在頭頂,做出砸向他的動作,難怪剛才大腿那麼痛,要是對方雙手健在,使出全力,大腿骨肯定會斷,正說着,賈敏真的将心電監護儀砸向他,但這次不是他的大腿,而是他的腦袋!
行之北暗罵一聲,用另一隻還能動的腿,奮力一蹬,将賈敏踢了出去,不過心電監護儀還是落在了他的胸前。
兩人都吃痛的在地上趴着,打的時候雙方比的是誰出手最快最狠位置最精準,間隙的時候比的是誰的恢複最快,誰能最快從地上爬起來。
行之北先起身,但是他很快擔憂起來,因為他感覺到他的一條腿不能動了,褲腿上全是血,他不清楚傷到了那裡,動脈,神經,還是骨頭,總是他沒有任何感覺。
這是最糟糕的。
失去行動能力,等同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
幸好,他手裡還有槍。
他慢慢貼着床沿撐着地闆站起來,窗台的攝像頭全程記錄,樓下指揮車裡,章局長穩坐如山,隻是看到這一刻,才冷靜地說,“行動!”
接着,四面八方的特警全副武裝向他們的病房包圍而去。
賈敏深知目前情況不再利于自己繼續打下去,體力透支嚴重,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讓她感覺痛不欲生,最後那一腳,對方沒有再留着力氣,她趴在地上咳嗽了好幾下,接着慢慢站起來。
行之北拿槍對着賈敏,盡力站穩讓對方看不出他哪裡受了傷,“還要打麼?”行之北問,他也不清楚賈敏還剩多少戰鬥力,但自己已經快失去一條腿,對方隻是斷了手腕。
賈敏半晌沒說話,隻是看着他,接着視線移動到槍管,才沒有什麼情緒地說:“不了,開槍吧,殺了我。”
殺了我。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訴求,而現在是祈求。
也許從她一出生開始,就有一個這樣的訴求,他希望他的父母沒有帶她來過這個世界,可她連她父母的模樣都沒見過。
但從9歲被領養開始,這個訴求,就變成了祈求。
她祈求拼殺的時候對方能一腳踢死她,或者一槍打死她,但她每次都希望落空,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這十多年日複一日的訓練,還是該嘲笑對方粗制濫造的武力。
而這一次,她會希望再次落空嗎?
“你知道的,”行之北說,“我們國家優待俘虜。”
賈敏閉了閉眼睛。
随後深深一笑,沒關系的,想死還不容易麼,如果不能功成身退死在敵人搶下,那就···
賈敏一個轉身,往窗口奔赴而去。
這裡是8樓,如果從這裡跳下去,即刻就能粉身碎骨。
行之北來不及阻止,他的半隻腿早就不堪其重,連正常站立都費勁,現在要是想跑過去抓住對方,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在計算賈敏逃生路線的時候,上到天台才是最優的選擇,醫院外側有多個消防逃生梯。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是選擇直接往下跳。
對方不是在求生,是在求死。
盡管知道自己抓不住對方,他還是往前移動了兩步,撐着床沿,一手舉着槍,不過這把槍從一開始就沒有威脅到過賈敏,行之北也頭一次覺得這把槍失去了他的意義。
但很快,他立在原地,半隻腳也再也撐不住,一個趔趄後坐在地上。
窗外旭日東升,在他坐在地上的一瞬間陽光灑落整間房,照的每一處都透亮,皮膚受着滾燙的陽光帶着微微灼痛,雙眼也包含不住這樣刺激的光線,行之北卻不想閉眼,在他的雙眸中,十多個身穿黑色戰服的特警從天而降,明明是将陽光都遮擋住,行之北卻看見了更強烈的一道光。
同時,賈敏也看見了,她也聽見了,對方朝她喊:“抱頭!蹲下!”
接着,他們一個個破窗而入,病房門也被撬開,更多警察魚貫而入,裡三層外三層,黑壓壓一片,這間病房從未如此擁擠過。
行之北三天後在私人醫院醒來,床邊守着一個阿姨,是家裡人給他請的保姆。
賈敏情況比他好一點,隻是手腕斷了,但在審訊室内,無論怎麼問,她都隻有一句話,她要見行之北。
她把行之北當作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對手。
行之北醒來的第一天晚上,就一手杵着拐杖,脖子戴着固定器,拒絕任何人搭把手,一瘸一拐地走入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