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不清楚，”行之北說，“保險櫃裡面放了什麼，又拿走了什麼，還沒查到。”

“但是，今天上午我去了天煶的單位，可能跟他最近研究的那份報告有關。”

想到這一點其實不難，天煶死後，上頭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過度關注，給行之北施壓要一周内找到兇手，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天煶的身份，和他的工作都非同小可。

“是什麼樣的報告？”和骞問，他突然想起來，天煶之前在蟻村，就是一個生物學教授，每天泡在實驗室，隻知道他的研究對人類的基因來說有突破性的幫助。

但具體是關于哪方面的，和骞無從得知，又跟眼下嚴重懷疑丢失的報告有沒有關系？

但行之北隻是回答說，“不清楚。”

現在無法證明保險櫃的就是什麼報告。或許是錢财，以及其他。

“那你們現在有查到嫌疑人的線索麼？”和骞問，問完才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要是知道嫌疑人的蹤迹，現在對面的行之北就是坐在審訊室裡，而不是他對面。

但下一刻，行之北說：“有。”

和骞擡眼看他，有懷疑的對象，但證據不足，至少沒有達到去抓人的程度。但種種迹象表明，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一個人：“樊真？”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雖然樊真身上總有一種讓和骞覺得違和的點，但如果他是兇手，她為什麼會說火災是人為的？這不是故意引起警方的懷疑麼？還有她的動機是什麼？她的身份早就調查過了，非常簡單，就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家庭主婦。

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他追問：“301？”

那個曾經被樊真提了很多次的301的獨居女人，雖然在後面一遍一遍抽絲剝繭中忽明忽暗，最後各種證據都證明這間房無人居住，但和骞還是第一個想到了她。

和骞一直盯着行之北，希望對方能給他的猜測加上一個準确的答複，但對方始終都沒有點頭或者搖頭。

他隻是說，“那間房我昨晚也去看過。”

行之北昨晚在201搜刮一圈後，是在燒得隻剩下一半的衣櫃裡找到這個保險箱，而裡面什麼都沒有，技術科的同事早就對現場做過全方位的排查和清理，當時主卧的房門緊閉，因爆炸将門闆炸的破開，而屋内瞬間火光萬丈，将這個家燒得支離破碎。

隻有這個幸存的保險箱躺在衣櫃深處安然無恙，但它微開的狀态隻是在說着，它丢了東西。

随後他在這間主卧轉悠一圈，又趴到燒焦的窗戶上往外去看，窗戶被燒得黏在一起，推不動，隻有半個身子那麼大空隙，這場火好像将所有的東西都定格在此處。

他将頭探出去，看向四周，被燒黑防護欄安靜立在黑暗中，樓下的綠化樹被燒毀小半，縱然垂着枝丫，但其粗壯的程度也不難看出它曾經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腦中好像閃過什麼似的。

他退後一步，看着這個隻有半個身子的窗口。

他再次走到防護欄，防護欄上緊急逃生窗口就開在側邊，離那棵樹的枝丫隻有一步之遙。

一種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想法劃過腦海，作為警察的直覺，他想起樊真說的那個301的獨居女人，雖後追查這條線索顯示，301并沒有住過人。

他随即上樓，拿了錢包裡的一張卡，對準301防盜門開鎖的位置由上到下使勁一劃拉，門開了。

他松了口氣，還好，門沒有反鎖。

他穿戴好鞋套和手套，進門後輕輕關上了門。

301在爆炸中也受了影響，窗戶被震碎，客廳到處都是玻璃殘渣，房間内因被濃煙侵蝕，還有煙霧殘留，灰塵鋪天蓋地，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他一間間房仔細查看，先是廚房，垃圾桶幹淨，冰箱空着，電表水表氣表一應關閉，微開的窗戶，被燒了一半的皮沙發，更遠處的主卧次卧除了薰的優點黑，設施基本完好。

他打開主卧的門，空曠的床，空曠的衣櫃，幾乎所有能裝東西的櫃子都空着。

按照之前調查的結果，這房子至少空了九個多月。

本來無欲再查下去，作為警察他還是檢查完了所有的房間，而就在他打開衛生間時，他看見衛生間地上放着一個白色的盆。

盆裡有半盆水，盆的上方，是一個老舊的水龍頭。

那水上有一些淺淺的灰塵，應該不算太久

整個房間，除了這個盆，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後來取了水，回去檢測。就是普通的自來水。”行之北說，

那房子從去年年底就沒有人住，空置了那麼久，有個盆遺落在衛生間，也不會有什麼，但偏偏是那個盆裡面，裝着水，而且水還很幹淨。

“說到這個，”和骞想起驚秋他們今天上午的采訪，“我同事今天上去去小區做災後采訪，301隔壁的人說，之前看到過301有人出入過。但具體是什麼人他也沒看清。”

“所以那個房間，确實有人居住過。”

行之北聞言點點頭，拿過桌上響着的手機，是同事打來的，他走到外面去接聽，和骞看着他眉頭緊蹙，快速地朝電話那頭說了句什麼，然後他用手搓了一把臉，挂了電話。

再次進來，和骞給他換上一杯白開水，他端着猛灌了一口，“上面又施壓了，說已經确認天煶丢失了一份報告，他的同事反饋說，那份報告之前是在實驗室，現在找不到了，而且電腦裡的數據設了單獨的密碼，隻有天煶一個人知道。”

研究實驗室那個年輕人急得滿頭大汗，他看着旁邊站着的兩位穿着行政夾克的領導，門外站着五六個警察，他的内心猶如墜進冰窟，天煶是他的導師，而天煶在這裡不止他一個學生，但他是當時跟天煶一起研究的唯一的人。

天煶說不上對他有多好或者有多嚴格，做研究的人都是這樣的，沒有多少感情，滿腹心思都在試驗上，當時也隻是順帶叫了他。

平時做實驗他也是隻在旁邊看着，并不知道這份報告的細節，結論，以及去向，或者數據保存文件上單獨的密碼。

那個年輕人在小房間被這兩個穿着行政夾克的領導問了大半天的話，他都如實回答，雖然他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沒有多大關系，但此時一問三不知，更像是顯得有問題，他才想起天煶有記錄試驗的習慣，才想起這台電腦。

那份報告他倒是見過的，前不久有一天下班他看到實驗室還沒關燈，準備來關燈，在門外看見天煶往包裡裝着一份報告，他以為隻是一份普通的報告。

“這麼重要的報告，為什麼要打印？又為什麼要帶走？這些他有對你說過嗎？”兩個政務工作人員都戴着眼鏡，那個研究人員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倆，低着頭認真想想然後回答，“沒有給我說過，我當時以為隻是一份普通的報告。教授一直在編纂相關書籍，也有在寫論文，可能是論文需要的資料，我當時沒多想。”他解釋。

“事情就是這樣。”行之北說。

“所以那天天煶将那份報告帶回了家裡，藏在了保險櫃？”和骞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報告很重要，打印出來放在保險櫃裡反而不安全。

行之北也想不通這個問題。現在這份報告丢失了，根本不知道報告上寫的什麼，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份報告。

行之北被一個電話叫回了警局，這次是章局長親自給大家開會，說來說去就那些，最後他用力地敲敲桌子，提醒大家說，“各位，現在還剩下不到72小時，現在案子有進展了嗎？”

會議室鴉雀無聲。

“沒有進展還坐着幹什麼？！還不去查啊！”

會議室又瞬間人去樓空，随後他對行之北說，“小北，你跟我來一下。”

行之北跟着他去了辦公室。

他給行之北泡了一杯茶，兩人什麼都沒說，隔着桌子靜坐了片刻，章局長先點破僵局，問，“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

章局長是個精幹的老頭，是一步步從一線升上來的，他走到窗前拉了百葉簾，又回到位置上坐下，等了半天，行之北也沒開口。

行之北的确有很多想要問的，比如那份報告，比如天煶的身份，比如今天去實驗室的人是誰。

“你知道上頭為什麼給你7天的時間将兇手找到嗎？”章局長又問。

對于這種限時查案，就像行之北小時侯玩的一種遊戲，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内找到所有的證據抓住兇手，不然結果就會有兩種，第一，兇手會再次作案，新的受害人會出現。第二，會有不可估量的結果。

針對天煶這個案子，蓄意謀殺的情況下，兇手心思缜密，擁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連一些細節也做得很好，不可能是一個一時興起的連環兇手。

那隻能是第二種情況，要是一周内查不出兇手，就會有不可估量的後果。

“因為出境辦理簽證的時間，最快就是7天。”章局長說。

行之北猛然擡眼，最快七天，意思是說，他們也不确定那個偷了報告的人會去哪個國家。

但按照正常思路，是先出境。且要正常方式出行才不會引起警覺和注意。

如果是路子比較野的人，一般取了東西馬上離開，而且什麼方式最快最好，但章局長說，上面的人一知道天煶被炸死後，馬上對非法出境的人進行排查，但一無所獲，除了非法出境，就隻有正常情況能拿到出境簽證，但要查查正常出境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誰會對一個随身攜帶文件的人懷疑？安檢機器也不會扣押一個攜帶文件的行李。

縱然行之北之前想的夠多，但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過，天煶研究的是人類基因問題，他之前聽過天煶的同事提過一嘴，具體是什麼不清楚。加上章局長現在說的話····

但現在那個人究竟要拿着報告去哪個國家，或者還是回哪個國家，當務之急是要把人扣在國門之内。

他記起昨晚和骞發給他的那個短信，以及下午跟和骞交談時，說坴鴛在醫院聽到樊真演唱德文版的搖籃曲和骞的一番試探，他當時隻是覺得和骞這個人挺靈光的，雖然沒怎麼理由去懷疑别人，但他想得挺遠，至少比他遠。

而且據和骞的試探，樊真就是會德文的。

看得懂，聽得懂，還說得出來，甚至在完全沒有機會接觸的生活中，還能朗朗上口····

但這一點在偵查方向也同樣證明不了什麼。

樊真早就去調查過了，那天白天樊真一早出門，去給眠眠打預防針，有社區醫院的記錄證明，按照天然氣洩露的時間推算，那個時候正是眠眠接種的時間，不偏不倚。

而且當晚爆炸發生時，他們一家三口被困在401，還是和骞去救的她的孩子。

如果她知道即将有爆炸來襲，怎麼會讓自己和孩子也困于家中？這說不過去。

除非，她知道有爆炸，但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

為什麼？

行之北想到這一點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章局長正端着杯子喝水，被他吓一跳。還沒來記得批評兩句，行之北大步跨出去，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所以樊真為什麼知道會有爆炸，原因隻有一個，樊真也在這次爆炸案計劃之中。

兇手的目标，不止天煶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