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骞一行人退下來之後,還是留了坴鴛守在預備區,預備區又增加了兩人輪換值班,24小時不間隔不松懈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些緩慢移動的小綠點。
和骞換好衣服走去緩沖區觀察室,外面周遭的一切便再也看不見摸不着也聽不見了。
洗過澡以後他便去往屬于他的觀察室休息,那是位于走廊最末端的一間房,當他跨着長腿走過灰白的地面,卻在自己門口站定住。
房間裡開着燈?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門牌上的序号,是01沒錯,這個序号是當初組建青龍小隊時按照入隊的時間定的,沒有人會走錯。
他輕輕推開門,一個小單間陳設簡單,所有物品如原來離開時的那樣擺放得分毫不差,除了··
和骞呼吸一滞,原本緊皺的眉頭卻頓然一松,靠着牆面的床上睡着的一個人,此時背對着他,被角輕輕掩蓋住他的腰部,露出薄薄的背和一個頂着烏黑頭發的頭陷在枕頭裡,他仿佛睡得很沉,連和骞開門進來的聲音也沒聽見。
和骞輕聲走到床邊,垂眸看着眼前的一切,這是一張單人床,宋璞雖然比他小一圈,但也仍舊睡不下兩個人。
等等···不是,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空着的觀察室還有很多,随便找一間不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睡這張床吧?
他無奈的擡手捏了捏眉心,沒由來的無聲一笑。但又害怕将宋璞吵醒,輕手輕腳準備離開。
正當他将手搭在門把手上時,身後傳來一聲:“和骞。”
和骞半斜着身子看向他,對上那雙睡眼惺忪的眸子,宋璞有些淩亂的頭發蓬松的搭在頭上,衣服松松垮垮斜在肩頭,光着腳垂在床邊。
“把你吵醒了?”
“你回來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和骞率先點了下頭,捏着門把手的那隻手卻沒有松開,“你再睡會兒,再過24小時就能回家。”
“我原本是想等你的,但是我睡着了。”宋璞有點抱歉似的說。
和骞搭在門把上的手似乎松了一下,轉而又捏緊,問:“你上這裡來,專程是為了等我?”
“嗯,是啊,我是跟着承副隊一起上來的,在總控室聽見你們任務結束,所以···”宋璞說得很慢,似乎是在回憶自己是怎麼上來的,怎麼來的這個房間。
“你也可以在蟻村等我。”和骞轉身正對着他,就見宋璞輕輕地搖了搖頭,雙眸輕微亮了一瞬,然後說:“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宋璞自己猶豫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他隻是覺得在大屏幕上看見傳回來的實時影像,他們穿着厚重的灰白的防護服,在又黑又看不見盡頭的空間裡緩慢穿梭,悄無聲息的劃開他之前所處的好似懸浮在半空中的場景,他好像能感同身受似的孤獨,冰冷,寂寞等重新向他襲來,就算是他們身上穿着厚重防護服也依舊掩蓋不住的那樣。
那個時候,他卻什麼也做不了,但此刻···
宋璞赤着腳踩到冰涼灰白的地闆上,周圍的牆壁為了擴大空間感也刷成了灰白色,離和骞本來僅僅幾步之遙,跑過去卻像幾個世紀那麼遠。
和骞目光微動,看着宋璞向他奔過來,然後伸出一隻手,接住了他。
宋璞雖然輕,到底是個成年人,和骞剛下任務也很疲累,接住他的那隻手竟松了一下,宋璞也感覺到了,于是死死地抱緊對方的脖子,和骞終于将握緊門把的那隻手徹底抽回,然後雙手将人穩穩的托住。
被這樣抱着的時候宋璞要稍微比和骞高一丢丢,和骞擡眼看他,被碎發遮住些許的印着他模樣的眸子,此時離他僅僅幾厘米,當對方帶着體溫的獨屬于對方的味道傳到鼻腔後,他所有的疲憊全部被擊的四處潰散。剛剛那爆發式的力量讓體内血流加速湧動,但他極力壓制着,沒讓沖上腦門。
“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那麼喜歡光腳呢。”和骞盯着宋璞的樣子問道,還空出一隻手扯了扯斜着的衣裳,将他露出的雪白脖頸遮蓋嚴實。
“我就想抱抱你嘛。”宋璞很輕松直白地答道。
但和骞聽到的卻是……撒嬌?
那一瞬間,才保持了幾秒清醒的腦子被擊潰,好不容易被壓制住的血流從湧動到奔流,一去不複返,将他全身上下搜索了個遍,犄角旮旯都沒放過,于是他一雙炙熱的雙眸暴露在灰白的房間之下,在與他懷裡的宋璞之間形成一道明顯的橋梁。
“對不起。”和骞啞然着說道。
“嗯?···唔··”宋璞還在想這突如其來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雙唇就被吻住。
和骞轉了個身,将宋璞直接抵在門後,他原本托住宋璞的雙手空了一隻出來,撩開松松垮垮的衣服就往人腰背上探,手輕輕摸過背脊,停在宋璞後頸上,整隻手臂緊貼着他的腰背,宋璞隻覺得後背一熱,輕微哼了一聲。
宋璞雖被和骞托舉,但仍然下墜壓着某處,于是姿勢變得非常考驗耐力,和骞沒忍住往上頂了一下,一直被壓着的地方似乎并沒有得到絲毫緩解,他停了一瞬,然後輕吻着将人放下來道:“踩我腳上,别沾地,涼。”
宋璞被放下來餘光瞟了一眼那張單人床,摟住和骞脖子的雙手沒松,就那麼攀着。
和骞将人直接抱起,修長的雙腿大步跨了兩三步将人丢到了床上。
兩人喘息着癡癡望向對方,一秒,兩秒,三秒···
之後,和骞扯過被子,直接将宋璞從頭蓋到腳,說了一句晚安,轉身便走。
等宋璞掀開被子,和骞人已經在門外。
不大的房間隻剩下宋璞一個人的淩亂:“···?”
和骞轉身去了隔壁房間,關上門,他沒伸手去按牆壁上的燈,他不想将這種情欲暴露在這灰白之下,下一刻,連續兩聲清脆的巴掌聲就将這片空間填滿。
臉頰輕微的疼痛傳來,剛才的沖動也一哄而散。
宋璞對方認知還不健全,隻是因為身份特殊太過依賴他,所以才出現感情分撥不清的情況,這并不是他所認為的那種感情。但自己是個健全的人,怎麼也會···
内心的自責和愧疚以及身體的疲累将他重重摔在床上,他側着身,扯過被子蒙住頭,腦海中全是揮之不去宋璞的影子。
等一行人回到蟻村後,天煶便召開了緊急會議,這也是和骞的意思,會議是關于那個巨石的前因後果。
會議最後,研究員拿出一份報告,那是巨石帶來的新鮮泥土的檢測報告,報告顯示那塊泥土就是新鮮土壤,但并不是混合着枯枝敗葉或者是裸露在太陽底下的硬質泥土,而是被埋在地下深處的。
“土壤大概來自地下十多米的地方。”那名研究員說。
“所以能夠由此推斷,那個突然出現的巨石實則可能被埋在地下十多米的地方?”和骞說,“不對,那塊巨石最高也就三米多高,而且看顔色,隻有最下方的三分之二被埋入地下的。”
“有沒有還有一種可能?”那個研究人員繼續說,“這塊泥土,本身就不屬于這塊巨石的。隻是在滾落的時候,帶了出來?”
“估計不太可能。”和骞繼續回答,“巨石在滾落的時候帶來的撞擊雖然足夠大,但不能夠撞出十多米的大坑。”
“那···”
會議室坐滿了人,但幾乎隻有他們兩人的聲音在會議室内回蕩,一人一句将氣氛調得越來越緊張。
“你們說,巨石滾落之前,發生過一次小小的地震?”坐在和骞身邊的宋璞擡頭問道。
和骞點頭,道:“對,但級别很小,當時地震儀也檢測到了震級,隻有4.6級左右。”
4.6級地震如果是在原來的世界的話,還是會對地面的建築物造成一定的損害,但當時地面空無一物,沒有沖擊視覺的參照物,而對于當時的他們來說,地震實則是随時随地都會碰到的。
“震源呢?多少公裡?”宋璞繼續問“如果跟震級沒有關系,是否跟震源有關系?”
這句話提醒了所有人,地震是一種自然現象,地球闆塊與闆塊之間相互擠壓碰撞,而闆塊邊緣及内部産生錯動和破裂是地震産生的主要原因。
地震開始發生的地點稱為震源,震源正上方稱為震中。若是地震發生在建築群體區域,可能會使房屋建築坍塌,破裂,氣體洩漏等造成損害,但如果地震是發生在自然界,則會産生地裂,滑坡崩塌,海嘯等次生災害。
那位研究人員快速地将當時地震的數據調出來,投射在會議室桌上的正中央,數據顯示震源10公裡,震級4.6,震中經緯度等一一顯示在那份昔日的地圖上。
在這裡還沒被破壞被污染之前,那個地方是一片墨綠色的森林,山脈呈現從南到北的走向,在那個3D圖上,可以清晰地看見那片山高矮交錯形成的溝壑縱橫,就像一片巨型枯萎了的樹葉,失去□□之後留下的幹裂紋路。
現在那片奇特的山貌已經不複存在,隻剩下一片沃野千裡的焦土,而那些凸起或者低矮的山還存在嗎?
“震源十公裡。”和骞喃喃道。
這讓所有人的思緒和希望都似乎寄托在這個渺小的數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