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要殺要剮,随便你吧。死了我也要跟着他 ”青陽猛地将頭仰着,緊閉雙眼喊出這句話,他露出漂亮的細細的脖頸,作勢要迎上和骞挂在腰間的朗月劍。
不過,那漂亮的脖頸沒有如願,過了很久,他聽見旁邊有低低的笑聲。
“行了,你别逗他了。”青陽的手被牽起,溫暖,寬大,厚實。是一如既往熟悉而又踏實的感覺。“我本來是想給你說來着,這不是沒找着機會嗎?我不信你那眼睛沒有看出來。連雲師父都看出來了,是吧,大師?”驚秋和青陽并排站在一起。
“嗯?”和骞轉向雲嗣,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道:“你早看出來了?”
“嗯,沒錯。看是看出來了,但還是沒有二位現下這種情比金堅同生共死好看。”
雲嗣走過去,用肩撞了一下和骞,問道“是吧?和大人。”
和骞假裝往旁邊趔趄了下,捂着手臂,面部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啊··哈哈。你說得對。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簡直假得不像話。
站在一旁的青陽不知所以,但直覺今天讓人取了樂子還不敢抱怨的那種。
他看了一眼驚秋,結果對方也是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得,這家夥也知道,就他一個被騙了,很徹底的那種。
他将驚秋的手甩開,手卻發起抖來,他不想讓追過來的驚秋看見,便緊緊篡着一側薄薄的衣服布料,手心全是冷汗,他往前走着,驚秋後退着走去追他,低頭想去看他的表情,心想肯定很好玩。
誰知,青陽竟然瞬間雙眼朦胧,一顆接着一顆豆大的眼淚垂落。
然後驚秋就被吓着了,是真的吓倒了,一個沒站穩倒在地上,摔了一跤。在摔倒前,青陽伸手想去拉他一把,結果被驚秋直接帶下去,整個人摔在驚秋身上。驚秋作勢就這樣死死地箍着對方的腰,直直盯着對方,似笑非笑。
青陽知道對方肯定又在使壞,這次不能再讓對方得逞,他憤懑道:“你松開我。”
“不松。”驚秋繼續耍無賴。
“小心讓人看見。”青陽繼續掙紮了兩下,竟紋絲不動。
“誰看見了?”驚秋還是那樣盯着他,手又往回攏了一下。
青陽往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和骞他們并沒有跟過來,而且往反方向在走。他錯愕地問:“他們不是說要去吃飯嗎?為什麼走了。”
驚秋用眼睛抓住了這個表情,有些可愛,愣頭愣腦,心裡更樂了。
驚秋點破:“因為你走反了。”
青陽想到剛才一氣之下将對方的手甩開就走,竟然沒有注意方向,于是更氣了:“我···都是被你氣的。”
但驚秋知道,青陽氣的并不是他連同大家捉弄他,而是剛才和骞問他的那一句,若是不同意他兩在一起,他要怎麼辦?他看到青陽将頭垂得很低,很無助,很可憐,就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流浪貓。
青陽在遇到他之前,确實是一直流浪貓,為了生存,不得不把自己賣給一戶好人家,即使他并不知道,那些所謂的達官顯貴,根本算不得什麼好人家。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先前我就說過,要正式地告訴所有人你的存在。但不代表他們兩人先前就不知道我們的事兒。”驚秋冷靜了些許,收起剛才嬉皮笑臉,正色道。他舉起右手,伸着中間三根手指道:“我可以發誓,我真的不是有意诓騙你。”
青陽并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有意捉弄他,但是他剛才是真的在害怕。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反而是想過很多遍才會這樣,因為他很普通,是别人随意可以捏死的流浪貓,流浪了很久,幸得他們所救,說起來,是欠和骞一個很重的人情,如果有一天和骞威脅要他用這個人情去交換和驚秋分開,他要怎麼選擇?
驚秋用手擦幹了他臉上的淚痕,哄着他:“好了,不生氣了。”
青陽的思緒在對方的手觸碰到臉頰的那一刻縱然收回,熟悉的溫熱的觸感,混合着帶有這個人獨特的身上的味道,這是屬于他的溫柔鄉和避風港。誰會願意放棄自己的避風港?反正此刻,他不會了。
一直用手肘支撐身體,不合時宜的酥麻感傳來,他再不起來,恐怕就堅持不住要往對方懷裡倒去了:“你松開我,我要起來。”
驚秋問他:“那你原諒我了嗎?”
“原諒了原諒了···你快讓我起來。”他的手真的堅持不住了。
“那你親我一下,表示願意同我和好。”驚秋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腰,頓時,手臂的酥麻感轉移到腰側到後背。
他飛快地在驚秋的臉頰上挨了一下。
誰知,驚秋卻一個翻身,将他壓在身下,直言道:“不夠。”
雖那落下來的眼神帶火,手腕的力道也不容小觑,可是落下來吻卻不如往常兇狠肆虐。像是流浪貓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容身之所,在避風避雨的屋檐下,在風和日麗的大樹下,由着另一隻大貓的舔舐着毛發。
不久之後,四人在南衣縣唯一的桑月客棧彙合,用完飯後在街頭閑逛之餘,看見林千斛的小兒子林玹武帶着一家子回來了,還是雲嗣先認出來的,那日在萬寶縣醫館,與林玹武有過一面之緣。
林玹武本來在其他州縣做臨工,他的父親本來就是修建房屋的木匠,也算是傳承了他的一半技術。但在南衣縣活少,根本養不活一家子,故此才去其他更大的州縣,聽說他的技術不輸林千斛,但人尚還年輕,也隻能做一些跟力量有關的活。
建造房屋的大匠不比其他行業,學個三五年也能摸透其中門路,有的甚至可以自成一派,開門立戶。而大匠沒個十多二十年的經驗,都不能自稱自己是個匠人。
從圖稿,到選料到基建再到善尾,其中涉及到學識不亞于那些科考上榜之人。
從林玹武那一身總是被太陽眷顧而顯露出來的麥色的皮膚,和一身健碩的肌肉,就不難看出來,他對得上匠人這個稱呼。
“林公子。”雲嗣先和林玹武打起了招呼。
林玹武也遠遠看見了他們一行人,他平時都在幹活,很少能見到這樣的一行人,用他對他父親說的話來形容,那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雖不知是何身份,但住進南衣縣,已然是南衣縣的榮光。
他說不來太多漂亮話,從外形到談吐,給人感覺都是老老實實的,“見過兩位大人,見過兩位公子。”他帶着一家子給和骞一行四人行了禮。
不過兩位大人是沖着和骞和驚秋說的,而兩位公子,是沖着雲嗣跟青陽說的。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第一印象憑借的是外形的判斷,其次才是其他的。
雲嗣倒沒怎麼在意,他問林玹武為何這個時間回來,林千斛已經回到南衣縣,也有賀思月貼身照看,農田自有吳頭楚尾二人,鄉親也會幫忙,按理說,此時回來也沒什麼可以忙的。
而林玹武倒是一臉憂愁,他說自己這個時候也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在和骞他們離開萬寶縣不久,林玹武因為有公務在身,無法在家父身旁伺候,便先行離開,等再回到萬寶縣,聽醫館說,家父執意要回南衣縣來,不肯再繼續治療。怕家父在家中想不開,故此才辭工帶着一家子,回來住一段時間,以便照顧父親。
雲嗣聞言卻直覺自他們離開萬寶縣之後,定是發生了什麼,才讓林千斛有了不想再繼續治療的心思。
他想起上午去看望林千斛時賀思月的所作所為,以及青陽所聽到的鄉親們的隻言片語和那些謠言,便問了林玹武幾句:“林公子,不知賀夫人,是你的生母還是?”
“不是,他是我姐夫遠房親戚,因家道中落,沒了丈夫,又獨自帶了一個女兒,後來不知怎麼的,兩人便生活在一起。”林玹武回答了雲嗣的話,也算是毫無保留,其實這也算不得上什麼秘密,在南衣縣随便抓一個人也能問出一二來,沒什麼好隐瞞的。
他說的姐夫,就是他的長姐林寒英的丈夫袁樂風。
他們一家也在萬寶縣做點養家糊口的小生意的,但林千斛在醫館醫治,少說有半個月時間,林寒英隻出現了一次。
所以賀思月跟他們姐弟并無血緣關系,而現在林千斛病重,需要有人時刻貼身照料這件事恐怕沒個着落了。
所以這是林玹武要辭工回來的理由嗎?
幾人道别之際,雲嗣邀請了一回林玹武,讓他空了可以去他們院落找芫卯,給他尋個生計,該給的工錢一分不少。
林玹武也知道他們在修建房屋,本來後面也要去拜訪他們的,誰知雲嗣竟然能察覺出自己的心思先一步做出邀請。
其實他們院落工人數量已經足夠,并不需要太多人,芫卯又是個親力親為的人,人多了反而對他來說是一種累贅,但雲嗣是想着,多一人總是好的,工期便能提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