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走到了他身後,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那三幅畫:“這畫是不是很好?筆法雖不夠老練,但畫得頗有幾分靈性,我當時一見就很喜歡,自己買了一幅,另兩幅是打聽到别的買家後,特意登門換回來的,可這畫畫的人不知是離開祁都了還是出了什麼事,此後再無畫作流傳于外,着實令人惋惜。”
“我那時候還想着,這畫畫的人假以時日肯定能成為大家,等到那時我這三幅畫可就價值不菲了,誰知……唉!”
元熙帝神色奇特,像是高興又像是忐忑,他問:“宛然真的覺得這畫很好?”
“是啊,我雖然畫畫一般,但賞畫水平可沒問題,父親也是誇獎過的。”
“原來……我們還有這等緣分。”他低頭一笑,轉而拉起她的手,雙眼亮晶晶的,“宛然,你可知我少時的夢想,就是想當個繪畫大家,可惜沒有‘皇子’這個頭銜,我的畫在市面上才能賣到一二碎銀,連盞茶都吃不起。”
皇後眨眨眼,看看牆上的畫,又看看他,後知後覺道:“這三幅畫是你畫的?還隐藏身份拿去賣了?”
元熙帝笑着點點頭:“嗯!”
皇後想笑又忍不住同情:“若旁人知曉這是你的墨寶,隻怕會被哄搶吧?”
好家夥,這可是帝王的畫啊,逢年過節寫個“福”字,都能被臣子們供起來,更遑論畫作了,她少年時能花月例銀子買來,當真是撞大運了。
“所以我們緣分不淺啊,那個時候你不識我,我亦不知你,但我的畫卻能得你喜歡買回來,可見是上天注定的,你說是嗎?”元熙帝傾身用頭抵着她的額,眼底滿是醉人的溫柔。
鼻息間萦繞着他的氣息,皇後臉龐微紅,輕應了一聲:“确實有緣。”
元熙帝試探着輕吻她的眉眼,皇後并未閃躲,而是配合地閉上眼微微仰了臉,見她如此,元熙帝心裡頓時軟成一片,他的宛然啊,怎麼能如此乖呢?
兩人在房中待到午膳前,俞家的下人來喚他們用膳。
這回一到用膳的廳堂,元熙帝就發現人又多了些,多是些年歲小的孩子,由他們的父母領着,大家沖他們起身一禮,便在他的吩咐下各自落座。
等上了飯菜正經吃飯就熱鬧了,這邊的孩子要着吃這個,那邊的孩子不吃那個,雖打破了“食不言”的規矩,但明顯更有家的氣氛了。
大人們本還心中忐忑,低聲喝止着孩子,後見元熙帝笑呵呵的沒有生氣,這才徹底放心,一邊照看着孩子吃,一邊自己吃。
大約是有這頓飯打底,之後衆人就自在多了,當着元熙帝和皇後的面,互相打趣聊天、鬥嘴玩笑的都敢了,孩子們一起玩鬧,大人們各聚一堆,男人們有聊天的、下棋的,女人們商量着明天中秋禮俗的種種安排,下人們忙着在府中各處懸挂裝飾。
元熙帝也湊到皇後的兄弟中,與他們一起玩樂閑聊,皇後則陪着章氏,與嫂子、弟妹們說着明日的種種安排。
俞徽捋着胡子看向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目光在元熙帝那兒停留了片刻,見他輸了被某個兒子數落,再看當了皇後的女兒和兒媳婦湊在一處聊得正好,心裡頓時舒暢極了。
相比俞家熱鬧的情景,護國公府也不遑多讓,楚霏一回來就感到了濃濃的節日氣氛,比起宮中隻顯示在裝飾上,節慶味兒要濃郁得多。
“元元既然回來了,那明日與我們一同去拜神吧!”見到楚霏,宋家的姑娘們紛紛來邀她一起出門。
大祁中秋節有拜神的習俗,拜的是月神,按舊禮應該是八月十五晚上月亮升起後,設香案、奉供品,一家人共同祭拜。但大祁官宦人家中秋晚間要參加宮宴,故将此禮挪至早晨,可早晨并無月亮,所以又有了“月神廟”。
官宦人家的女眷會在八月十五早晨去月神廟代全家人祭拜,而家中成年男子則要在家中祭祖。
除了拜神、祭祖,八月十五的街上更熱鬧,還有舞火龍、燃寶塔燈等,有些地方還有偷瓜求子的習俗,當然,晚間一家人吃團圓飯、分月餅、外出賞花燈,各地就大同小異了。
“娘也去嗎?”楚霏詢問文瑾。
文瑾笑着點頭:“去的,咱家女眷都去,連菀姐兒都不例外呢!”
她剛出嫁那幾年都是與宋家一道過中秋的,隻是後來女兒體弱,才守在長公主府很少外出,今年女兒大好了,他們肯定是要一起過節的,人多才熱鬧。
宋家不算孩子多的人家,如今年歲最小的是四爺宋慷的兩個孩子,但7歲的宋博玉被母親教養得像個小大人,4歲的宋經玉常與哥哥一處,也是個文靜孩子,所以宋家并無孩童喧鬧的情景。
這次回來,楚霏總算見到了四叔宋慷的妻子張氏,這位四嬸前不久才從陽城回來,先前是給娘親侍疾去了,聽聞是病情有所好轉,便從娘家回來了。
隻是,身形窈窕的四嬸仍面帶憂色,估摸着她娘親應是沒有完全好起來。
耳尖的楚霏,還聽到自家四叔低聲勸慰四嬸:“團圓的日子,面上好歹别帶出情緒,你若實在擔心,中秋過後,我告假與你一起去陽城,屆時把博玉、經玉也帶上,讓嶽父、嶽母看看他們。”
“可公府這邊……”四嬸明顯很喜歡這個安排,卻又擔心宋家不會同意。
“先前你回信來的時候,我已和父親、大哥說過了,他們都應了。”
楚霏瞥見,四嬸聽到這話後神色立刻好了很多,也有心情關注中秋節的事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處把中秋節正日的諸多事宜都商量妥了,才各回各的院子。他們自己也有各自的安排,比如明晚與誰結伴去賞花燈,約了誰家姑娘或公子猜燈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