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笑了:“娘娘,您看着可覺得賞心悅目?”
“是好看得緊。”
“那不就行了?何必費神猜測陛下的用意?若是有何交代,陛下自會命人傳話,您想那麼多作何?”
皇後伸手輕撫蝴蝶蘭嬌嫩的花瓣,面露欣喜之色:“罷了,既送來了就擺着看吧,讓人往我書案那兒搬上兩盆,也好養養眼!”
“這就對了嘛,娘娘隻管賞花看景,瞧着心情也舒暢不是?”
昭陽宮這邊摸不着頭腦,勤政殿那邊的元熙帝也沒讓人傳話,想着道歉的話還是得自己親口說,但他這一日是真的太忙,晚膳都是匆匆吃了幾口,才趕着入夜前将送來的奏折批完發下去。
“陛下,天色将黑,是不是再命人送些吃食來?”晚膳吃得少,王春看在眼裡,這會兒見忙完了,便忍不住詢問道。
“不必了,直接去昭陽宮吧。”元熙帝看了眼漏刻,估摸着等他到的時候,皇後應是還未就寝。
禦駕在宮中行走都是時時備着轎辇的,等他簡單歸置好桌上的東西,走出勤政殿的時候,步辇正好等在外面,王春特意交代擡着步辇的内侍走最近的路。
未幾,元熙帝就到了昭陽宮,他特意讓寝殿守着的宮女沒有通報,隻身走到了皇後就寝的次間。
皇後剛換了松散的寝衣,拆了發髻和首飾,由着貼身宮女順頭發。
“娘娘,方才遣人看了,郡主還在讀書,平安姑娘在旁伺候,說是再過小半個時辰郡主就會睡了。”
“嗯,知道了。”皇後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吩咐道,“讓人去給宮門下鑰吧,這時辰陛下未來後宮,應是回紫微宮了,不必再留門了。”
“是……陛下金安!”宮女剛應了聲,就看到繞過屏風的元熙帝,忙行禮問安。
“退下吧!”他揮了揮手,眼神一直定在皇後身上,見她難掩驚訝地轉身站起,像是自覺衣飾随意了些,竟露出無措之色,但到底強自鎮靜地向他行了禮。
這是元熙帝頭一次看到她姿态随意的模樣,往日每次他過來,白日裡隻能看到形容莊重的皇後,哪怕是晚間留宿,皇後也總是穿着規整寬大的寝衣,長發也必定挽着小而平整的發髻,似這般披頭散發、寝衣輕薄的模樣,确實從未見過。
原來……她獨處時也并非時時處處一絲不苟的。
元熙帝暗自苦笑,成親十一年,他這個做丈夫的,竟從未發現妻子在他面前其實是不太自在的。
“宛然,對不起!”他自責着,道歉的話便脫口而出了。
“嗯?”皇後不解地擡頭,極其詫異道,“陛下,您說什麼?”
元熙帝幾步近前,先是握住她的手,繼而又伸臂将她半圈入懷中,低頭歉疚地凝望着她:“我說‘對不起’,宛然,是我的錯,這麼多年了,竟從不曾盡到為夫之責,讓你心有不安,讓你不能自在,是我這個丈夫不夠好,才讓你過得如此難受。”
皇後受不住他這般的目光,下意識低頭躲開了,但耳邊聽着他說的話,心裡卻是翻江倒海、滋味難言。
以她的聰慧,當然猜到這是長甯郡主将她昨日所言告訴了他,其實,昨天回答長甯郡主的問題時,她自是猶豫過的,也想過是否按書本上的内容教條式地回答,可最終她還是以真實想法答了。
這些年她也想改變他們夫妻間這奇怪的相處方式,但終究沒什麼契機。也是長甯郡主住進了昭陽宮,她才再次生出改變的念頭,有了想試一試的勇氣。
良久,皇後低聲辯駁: “應是……我不好,最開始,是我沒能正視為人妻子的身份,才無法與陛下交心……”
“還是喚我懷文吧,宛然,沒有外人在場,我們隻是夫妻,我一直這麼以為的。”元熙帝雙臂用力,讓她貼到懷裡,“好在,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宛然,今日起,我們重新認識彼此,認真做夫妻,好麼?”
皇後聽着他胸口有些加快的心跳聲,感覺完全被他的氣息所包容:“我試試。”
元熙帝聞言既無奈又好笑,隻覺得他對未來滿懷的希望被她這三個字給戳了個洞,正在“嗚嗚”漏風,他半是抱怨半是不忿地問:“為何不能直接說‘好’,要說‘試試’呢?你就算對我沒信心,對你自己也得有信心啊!”
“信心?”皇後仰頭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們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