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歸回憶着那時候的想法,他隻以為她是家道中落才流離失所的富家小姐,又惋惜她過于糟糕的身體狀況,所以便動了恻隐之心留下了她。
醒來後的她,拿自己當救命恩人,自發定位為侍女,從剛開始的笨手笨腳,到抵達封地後的照顧有加,他們就這麼相處了五年。
燕北歸刹住飄遠的思緒,不願再往後想,而是望着對面那個與母親低聲說話的小姑娘,心道:沒關系,這一次必不會讓你流落民間、彷徨無助,有我在,必能讓你安然一生。
被人這樣看着,哪怕那目光較為隐晦,以楚霏的敏銳,還是感覺到了。
她狀若無意地依着感覺尋找,很容易發現了這目光的正主,是那位原主想嫁的鎮北王世子。
楚霏暗自思索:這眼神……好像認識原身?莫非兩人真有什麼淵源?難道是天定姻緣什麼的?
如此想着,楚霏才認真考慮起原身這個嫁人的意願。
以兩人的身份來看,倒是門當戶對的,但是成婚……楚霏就覺得不怎麼容易了,而且她現在才将将十歲,還因為常年體弱,瞧着和幼女一般,無論如何都不到談婚論嫁的份上。
她犯難地看了眼燕北歸,收到對方溫和一笑,便立馬将視線轉開。楚霏忍不住歎氣,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她怎麼想辦法促成婚事,好滿足原身的心願,而是該怎麼讓人家先不要娶妻啊!
要知道這位鎮北王世子已經十五歲了,和她家兄長相差無幾,同樣到了擇妻之齡,而她距離及笄還得五年呢,五年時間,都夠人家成個親三年抱倆了。
楚霏扶額,覺得這事吧,比她學得那些醫理還難解,着實讓人腦殼痛。
這時的燕北歸,也在想着怎麼籌謀婚事。
以鎮北王世子的身份求取皇家郡主,陛下自是無有不允的,但這也要分是哪位皇家郡主,若是皇親們中的親王之女,那肯定沒什麼難度,可要是這位長甯郡主……八成是不會應允的吧!
燕北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哪怕他是鎮北王世子,陛下也不會願意讓嫡親的外甥女嫁給一個不良于行的男子,即便他再怎麼優秀,都不會願意的。
他聽父王說過如今這位陛下的生平,再加上他自己也與之有過多次接觸,燕北歸很清楚,如今這位陛下秉性溫和、仁愛百姓,說重情卻也無情。
這重情隻體現在對嫡親皇姐安陽長公主一家的優待上,陛下對待外甥、外甥女可是比自己的皇子、公主還要重視,而無情嘛……看看他元熙元年幹掉的那些兄弟,再看看他備受冷落的後宮,以及他登基以來砍了的那些臣子,陛下可從未心慈手軟過。
燕北歸知道,若想讓陛下同意将長甯郡主嫁給他,就得先治好這腿,記憶裡他直到七年後才能重新站起來,可如今根本等不了那麼久。
再過四年,就到了戎族陳兵北境入侵之時,安陽長公主府的一系列變故随之而來,他得在那之前将婚約定下,如此才能将她護在羽翼之下,否則怕是又會讓她流落于外了。
一場宮宴,入宴的官員勳貴大半都醉了,就是元熙帝到後面也熏熏然的,那麼多的人敬酒,就算他每次隻喝一小口,加起來也不少了。
宴至戌時正,皇後俞氏看了看露出醉意的元熙帝,命人散了宴席,她則和王春扶了他起身,準備送他回紫微宮就寝。
大半朝臣歪歪扭扭行禮恭送,也陸續在家眷的扶持下離開了仁和殿。
宮人們則不同,在衆人離開後紛紛進殿,分工明确地開始收拾殘局,哪怕幹到子時,也得在今晚将仁和殿打掃幹淨。
被扶着走向紫微門的元熙帝,眯着醉眼低聲地笑,大抵是吹了夜風,他顯然酒勁上頭醉了,不然不會這般失态。
“陛下,前面有門檻,請您擡腳!”王春扶着元熙帝右邊,眼看門檻到腳下,連忙出聲提醒。
可惜正主兒歪斜着身子,就是不擡腳,把他急得一腦門汗,生怕被這門檻給絆倒了。
“懷文,擡左腳!”皇後俞氏忽地出聲,在這夜間她的嗓音清潤如水。
元熙帝遲鈍地偏頭看去,歪頭定定瞅了好久,才“哦”了一聲,乖乖擡起左腳跨過門檻,又定住不動了。
“擡右腳。”皇後俞氏再道。
元熙帝聽話地擡了右腳,整個人都進了紫微門。
“走吧!”她扶住他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