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亦含笑微微傾身,口稱:“安陽姨母金安。”
姨母?
楚霏詫異轉頭,看向自家母親,就見她親切地問候:“身子可好些?怎麼不告假歇着,來入宴吃得消嗎?”
“近來好些了,勞姨母牽挂。”少年拱手表謝,抿唇笑着。
宋恒和宋瑾玉也算半個皇家人,故而與他們同坐一席,宋恒扶了文瑾坐下,宋瑾玉則讓了讓拉楚霏坐下,父子倆皆對那少年笑着拱了拱手。
落座時,楚霏聽到旁邊的宋瑾玉溢出一聲輕歎。
“哥哥,他是誰?竟喚娘親姨母?”楚霏回憶了一遍目前皇家的近親,先帝仁宗子嗣不多不少,長至成年的皇子十一位、公主三位,能稱自家公主娘親為姨母的,隻能是另外兩位公主的子女,但不管怎麼着,她們的子女也不可能是親王世子啊。
況且,先帝延和年間皇子奪嫡鬥争激烈,折損了三位皇子,元熙元年因犯上作亂又死了四位,此後幾年陸續病逝了兩位,如今她還碩果僅存的親舅舅,除了元熙帝就隻剩下平王一個了。至于除自家公主娘親外的另外兩位公主,因生得早,如今都挺大年紀了,一個四十一歲,一個四十四歲,怕是孫輩們比這少年也沒差幾歲了。
“他是鎮北王世子。”宋瑾玉一看她在思索,就知道是想岔了,于是小聲為她解惑。
楚霏頓時了然,原來是鎮北王世子啊!
說起這鎮北王,真是大祁很神奇的存在,鎮北王是大祁唯一一位異姓王,第一代鎮北王燕揚乃是跟随太.祖征戰的副将,極得太.祖喜愛信任,因骁勇善戰、功勞顯著,在大祁建國後獲封為王,而他本人也極為識趣,求娶了太.祖最疼愛的妹妹為妻,且終生未納二色,鎮北王的王位也是由他們的嫡長子繼承。
而此後四任鎮北王,基本都娶了皇家女為妻,雖然不是公主,但也在郡主、縣主、鄉君之列,就比如此時殿中的這位鎮北王世子,他的母親就是東平鄉君,東平鄉君的父親乃是安郡王,而安郡王則是先帝堂兄,兩人同為孝宗的孫子。
如此算來,即便鎮北王是外姓王,比起太.祖子嗣傳承至今的宗室們,他們的血統也與皇家很近了,故而,這鎮北王世子還真能稱文瑾一聲“姨母”。
楚霏再看鎮北王世子,眼神就不顯得陌生了,隻是她沒料到,對方竟好像一直是看着她的。
再次視線接觸,鎮北王世子又是彎唇一笑,神色盡顯溫和。
“北歸也來了啊,身子好些了嗎?”元熙帝高坐上首,打眼一掃就瞧見了這意料之外的一人,不禁關切地出言相詢。
“哥哥,怎麼都在問他的身體?”楚霏念及原身的那個強烈意願,便忍不住關注對方。
“說來惋惜得很。”宋瑾玉湊近楚霏,低聲将鎮北王世子燕北歸千裡馳援、不幸受傷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北歸他文武雙全,如今這樣……着實可惜了!”
楚霏聽完自個兒沒什麼感覺,但原身卻共情給她“欽佩、感動、心疼、難過”等等強烈而多變的情緒,使得她也不自主地欽佩起這人。
難怪他沒有起身行禮,原來是無法起身啊!
“近日已好多了,父王也在多方尋訪名醫,聽聞有了些消息,隻不知是真是假。”燕北歸沖着上首拱手道。
“哦?此事當真?”元熙帝面露喜色,“不論真假都該試試,你還年輕得很呐!若是有何需要的藥材,隻管來宮中言語。”
“多謝陛下厚愛,臣記下了。”燕北歸躬身謝恩。
元熙帝又問候了幾位皇親及公主,大祁開國至今,皇室宗親的人數已經很多了,隻是因爵位無特殊原因皆降等承襲之故,此刻坐在殿中的這些,要麼是兩代以内的近親,要麼就是于國有功的子輩、孫輩,唯一一位世襲罔替的親王便是鎮北王了。
至于太.祖冊封鎮北王時為何給了世襲罔替的恩典,一方面是他與燕揚确實情誼深厚、互為信重,另一方面則是出于戰略考慮。鎮北王是大祁唯一有封地的親王,雖然不享有封地的治理、刑獄權,但卻可以調取封地賦稅養軍,當然,這也有限制,必須是在戰時狀态,且軍隊數量有上限。
而鎮北王的封地,則在大祁北方,屬于荒涼的邊陲之地,面積倒是不小,可時常受到北方戎族襲擾,因此,當年太.祖要賜封地,興許是存了試探之心,沒想到燕揚還真開口要了,要的就是這裡,出于抵禦戎族的戰略考慮,太.祖便爽快應了。
至而今已過了百年,可戎族時不時還會犯邊,鎮北王所屬的鎮北軍便一直戍守于此,成了大祁北邊最堅實的“城牆”。
想到這些,楚霏不禁猜測,這戎族一直襲擾,說不定也有曆任鎮北王故意放縱之故,否則,一旦消滅了戎族,那鎮北王還有存在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