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霏被宋瑾玉塞了塊點心,一邊啃點心一邊看着大祁最尊貴的這對夫妻。
元熙帝捧着盞茶一下下寬茶葉,并不見喝一口,隻垂眸微微側身,表示出認真在聽的模樣。
而皇後則側坐在榻邊,大半身子都面向元熙帝,眼簾略垂地說着宴會的事,她的聲音還是如方才與他們說話時那般不疾不徐,言辭卻條理分明、言簡意赅,哪怕要說的事情很繁瑣,可由她說來,任誰都能聽得清楚明白。
“皇後素來周全,這些安排很妥帖,朕覺得甚好。”元熙帝耐心等她說完了,不吝贊賞道,顯然沒有什麼補充的了。
“那此次出席宴會的嫔妃,陛下的意思是?”皇後躬身表示對這贊賞的謝意,緊接着又問道。
“就方氏和黃氏吧。”元熙帝未加思索便答了。
楚霏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由公主娘親普及過的常識,自家皇舅舅的後宮中嫔妃人數不多,皇後以下才區區五人,而姓方的是位昭容,姓黃的是位婕妤,方昭容是三年前生了大皇子的那位,黃婕妤則是一年前生了大公主的那位,除此之外,其他三人如今都隻是貴人。
大祁的後宮,皇後以下設貴妃兩位,正一品;妃四位,從一品;嫔六位,正二品;嫔以下設昭儀、昭容各六位,分别是從二品、正三品;再往下設婕妤、美人各八位,分别是從三品、正四品;才人十位,從四品;貴人十二位,正五品;禦女無定數,從五品;選侍無定數,正六品;品級再低的就是被皇帝臨幸的宮女了,僅是待遇上比宮女好點,并無正經的名号。
正想着元熙帝的後宮嫔妃呢,就聽到皇後道:“那我派人讓方昭容和黃婕妤準備一下。”
說話間她便起身行禮告退了。
楚霏啃點心的動作一頓,頗有些愕然地看着這位正事說完立馬就走的皇後,還是宋瑾玉拉了她一把,才趕忙起身行禮。
目送皇後離開紫微宮,她不由得看向元熙帝,就見他面無異色地抿了口茶,仿佛對此習以為常。
兩刻鐘後,元熙帝讓他們一家去偏殿暫歇,隻等中午再一起用膳。
文瑾打發了伺候的宮人,隻留下他們一家人才緩和了神情,各自或倚坐或靠坐在軟榻上,唯有宋恒,擔心常服褶皺,僅取了烏紗帽正身坐着。
“娘親,皇舅母她為何……”楚霏擰眉思考着怎麼描述,最終隻是說道,“她與皇舅舅一直這般相處的嗎?”
感覺不像夫妻,連自家爹爹跟皇舅舅君臣奏對都比他們顯得親近自在些。
文瑾一歎:“皇後她自來如此,大抵是俞家教養嚴格之故吧!”
“娘娘重規矩,元元日後若來宮中小住,在娘娘面前定要守規矩。”宋恒很有些憂心地叮囑道。
“元元,我覺着皇舅母比之重規矩更像是刻闆,不過她心善寬和,不是嚴苛之人。”宋瑾玉安撫了一句。
楚霏皺了皺眉:“皇舅舅與皇舅母不似爹爹和娘親一樣嗎?”
宋恒和文瑾對視一眼,文瑾笑道:“元元,人與人之間自有注定的緣分,若無緣亦強求不得,夫妻更是如此,你皇舅舅縱然貴為帝王亦然。”
其實,當年先帝為元熙帝選太子妃時,也是挑了又挑、看了又看,最終選定了文華殿學士俞徽之女為太子妃。俞家乃書香世家,俞徽曾祖乃孝宗安平年間的進士,一度官拜吏部尚書,險些就入内閣了。俞徽一門每代都有進士,至俞徽時被先帝任命為文華殿學士,在五位内閣學士中排在第一位。
俞徽本人才具出衆,元熙三年,他便上表緻仕了,其中原因有大半是女兒成了皇後,還有少半是給後輩騰地方。若非如此,如今的内閣首輔或次輔,他必為其中之一。
文瑾作為長公主,也不是沒見過俞家女眷,但都沒有皇後這樣的,俞家對女兒的教養并不是那種死闆不知變通的,就是不知皇後為何與之不同。
當年元熙帝作為太子大婚,剛開始她還沒發現他們夫妻關系有異,元熙帝不曾說過,太子妃在外看來也沒什麼奇怪的,端莊矜持,許多女眷在外都是那樣的。
直到元熙帝登基,她進宮接觸得多了,見多了他們夫妻相處才發現異常。他們之間禮數周到,彼此客氣敬重,偏偏就是疏遠得很,毫無夫妻親近之态。
一晃也過了十一年了,他們彼此大概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不願再改了。
楚霏聽了文瑾的話,也隻在心中為自家皇舅舅歎了一聲,有這樣一位妻子,難怪多年未有嫡出子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