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綱者,陰、陽、表、裡、寒、熱、虛、實也,表證、熱證、實證屬于陽證;裡證、寒證、虛證屬于陰證。故陰陽兩證,即此六證之總綱,然何謂陰陽?⑤”王太醫語氣和緩,開始講起了陰陽,又從陰陽講到了五行,講到了人體髒器。
說是從八綱講起,實際上他是從這裡回到了最開始的陰陽五行,并對應上人體髒器,以最直白最簡潔易懂的語言,将大祁現有的醫學理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
對楚霏來說,就是将看過的那些各有側重的醫學典籍中所闡述的醫理,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更易融會貫通、相互聯系,有助于全面理解。
這一講就是整整一上午,除了中間吃過些茶點、如廁了兩回,師徒二人竟始終未停。
臨近午正時分,王太醫才停下來,他端起茶盞潤了潤喉,聲音略有些幹地道:“今日就暫且講到這裡,老臣講得較為簡略,不過大祁如今所知的已講全了,郡主可自行揣摩一二,明日起老臣再一一為郡主細講。”
“好,我回去再理一理。”楚霏起身行禮,恭送王太醫出門。
因公主娘親擔心她的身體,所以暫定的學習時間僅有每日上午,之後再視情況調整。
取了王太醫留的書單上最前面的兩本書,楚霏便帶着丫頭回了内院,徑直前往文瑾的寝殿,她們母女的午膳是要一起用的。
大祁貴族和官宦人家實行一日三餐制,平民百姓則僅有一日兩餐,文瑾這個長公主是如今大祁除元熙帝外身份最尊貴的人,長公主府自然也是一日三餐制的。
王太醫出了小院,就見長公主府的長史孫謙滿臉笑容迎上來,客氣地挽留他用膳,他推辭了幾回才算作罷,還被親自送出了府門,門外已安排了送他歸家的馬車,處處妥帖得很。
“王太醫歸家心切,我就不讨嫌再留了。”孫謙是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适中,面龐端正,此時滿面堆了笑,顯得一團和氣。
“孫大人禮數周到,何來讨嫌之說?這可折煞老臣了。”王太醫趕忙搖頭,不敢認了這話。
在大祁,長公主府長史乃是從三品官員,而他這個太醫,品級雖然是正三品,但這是陛下因他常駐長公主府醫治長甯郡主恩賞的,若在太醫院,他應是正四品太醫。
反觀這位孫大人,哪怕品級隻有從三品,卻是陛下嫡親皇姐安陽長公主府的長史,與他的地位截然不同。
“王太醫勞苦功高,長公主府上下都打心眼裡敬重您呢!”孫大人揮揮手,就有一侍從捧着一錦盒送上,“這是殿下方才命我贈予王太醫的,今日授課辛苦,此物就與王太醫潤喉吧。”
王太醫親手接過,沖着長公主寝殿的方向拜謝,起身時面露感動,他又謝了孫大人幾回,這才轉身登車離去。
孫大人保持笑容目送馬車走遠,才淡去笑意轉身回府,想着等長公主用膳後再去複命。
平穩行駛的馬車中,王太醫打開了放在膝上的錦盒,就見兩個圓肚細頸琉璃瓶躺在柔軟的絲絨中,左邊瓶身寫着“甘露”,右邊瓶身寫着“瓊汁”,他拿起琉璃瓶打開瓶塞,内裡清香便撲鼻而來,兩瓶竟都是鳳梨露。
王太醫極為訝異,深感長公主厚待之情。
鳳梨産自大祁南疆,先帝延和年間才發現,因長相奇異一時引以為奇,後來有南疆醫者發現,鳳梨具有健脾解渴、解煩消腫、祛濕、醒酒益氣的功效,隻是産地偏遠,故而許多人不曾得見。
元熙五年,鳳梨被列為貢品,但因路途遙遠、運送不便,每年能品質無損敬獻到宮中的,也不過幾十個罷了。
這鳳梨露,應是宮中以進貢的鳳梨碾汁調制而成的,本來進貢的就少,還要調制成露,怕是耗費了不少鳳梨,除了宮中,也就長公主府能得陛下恩賞幾瓶了。
可眼下竟給了他兩瓶,想是方才他授課後嗓子不适,被長公主府的侍從們禀告了長公主,這份關切重視……王太醫又是感激又是動容。
都說“禮輕情意重”,但有時候,禮物的珍貴程度,确實代表了重視程度,像鳳梨露這樣的難得之物,以他的身份是根本見不到的,如今卻得了兩瓶,着實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