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彎了彎唇,很不道德地感到愉悅,難怪衆人總渴求至高無上的權力與靈力,趨之若鹜。而今受了這大禮,他才明白,立于高處的感覺着實不錯。
楚蘅雙眉一揚,小殿下便順着被斷惡托了起來。他雙腳一接觸地面,便噌一下站到明舜身後,垂首不再說話。
明舜這才挽尊般開口,“本座教養無方,着實汗顔。隻如今小兒已成殺戮,無可轉圜,還望魔君體諒三分。”
楚蘅回看着死于槍下的男子,見他屍體化為烏有後,不免惋惜,但事情已成定局,再怎麼樣也逆轉不了時空。
“好啊,那便聽父神所言,隻不過小殿下還得勤于修煉。”
斷惡聽憑命令撐個場面,見形勢好轉便不做多留,一刻不停地回了潛衛營。
明舜重重拍了下小殿下的後腦,意圖明顯。小殿下唯唯諾諾,隻能說:“是。”
楚蘅觑着明舜的臉色,放心大膽地開口,“待在玄淩上神身旁三年,怎麼還是這般頂不了天,立不了地?旁人還要以為神界隻有玄淩一人可供驅使。這也有損神界顔面,是吧?”
明舜的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風雨欲來的模樣,就連人皇也有了一絲詫然,噙着笑不語。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晏空青這時卻及時出聲,他沖着楚蘅颔首,“玄淩并非頂天立地,小殿下依舊是少年可期,父神近日勞累異常,教養方面全是玄淩失責。”
楚蘅認真地看向那個站在自己不遠處,努力平息神界父神怒氣以至于将所有責任攬在自身的玄淩上神,哼笑一聲,不再故意嗆聲。
明舜聽見此話臉色也稍稍好轉。
筵席散場,異動擺平。忘川底的亡官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也落到實處,他拿回長槍,默默退去,并不想同眼前這些拼命維持體面的人過多交涉。
楚蘅站在原地,不再開口,他随意地盯住地面上那灘鮮血,耳朵卻沒有落下一絲一毫的聲音。
背後之人休養生息三年已久,怕是出山後又再掀起一場巨浪。看似平靜的水波之下,從來不缺攪亂渾水的魚蝦。
被異動打斷回凡界念頭的人皇同明舜告辭,欲先離去。涿光上神也想着先行離開,回涿光山照顧發妻。幾位長老更是看不慣父神的做派。
明舜耐心應下,又說:“不如再神界多留幾日?”
其餘人自然拒絕,等衆人的目光對着楚蘅,明舜十分好客一般,“那魔君可否承本座一個面子,多留幾日,就當是我神界的賠罪。”
楚蘅推拒兩次,耐不過明舜,便歎聲道:“隻好如此了。”
明舜維持着笑容,“再好不過,等回去差人挪出一個神宮來。”
“不必麻煩,”楚蘅轉頭朝晏懷光一笑。
吞心城自有蟲谷,烏元同手下衆人沒日沒夜對着弑心蠱試煉,試圖找出此蠱煉制的方法,總算有了些苗頭。
蠱人身上的弑心蠱有了并不完全的解藥,從一開始的易怒易狂、渾身發冷、雙目難視物外,到了如今心緒平穩的狀态之中。
其中細節,楚蘅并不十分了解,隻聽得這些症狀,心裡便堵了起來。幸好烏元來說,還缺最後兩味藥,一旦有了這些,便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可逼出體内子蠱的解藥。
而那兩味藥,楚蘅更是聞所未聞,不過涿光山上草藥繁多,也許有他要找的東西。
明舜不好反駁,隻好由着楚蘅跟晏懷光一道回了涿光山。
“許久不見,你真是變了很多。”他們步行至山巅,閑聊間晏懷光忽然轉了話頭。從晏空青到了楚蘅身上。
這話突兀,可楚蘅心領神會。
他擡手想要握住上頭下沉的雲朵,“以前我可能會說,不得不如此。可現在,那話再說不出口,全是我甘願。”
雲朵自掌心滑過,又巧妙脫離桎梏,楚蘅撚着指腹,輕笑一聲。
“這樣也好。我還怕你受了委屈,但方才那場面,是我多慮了。鼎鼎大名的楚蘅,就該如此。明舜那逆子,也該好好敲打一番。”晏懷光又說,“你來涿光山很好,藥圃内長了不少草藥,不知道有沒有你想要找的那種。”
楚蘅驚詫一瞬,很快便恢複了正常,“師父就是師父。再不解決弑心蠱,再以後,要被解決的便是我,還有整個魔族。”
“那人隻是一味下蠱,至今不曾做出什麼嗎?”
“正是。一次在噬魂城,落回自焚,一回便是此次。他知道今日忘川有誰,卻依舊隻派一個小小喽啰,究竟要做什麼恐怕無人知曉。”
晏懷光凝眉思索,“噬魂、忘川……”
“師父師父,茉兒她又不好了。”
一陣急切的聲音撞進兩人耳間,楚蘅看去。山腰處,早早回來的涿光上神匆匆跑來,衣袖上血迹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