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通體鎏金的殿内落針可聞,兩列黑袍黑帽的潛衛昂首站立于殿中,一片肅然之氣。
潛衛首領将他們帶至殿中後便邁步上階,耳垂上的斷骨晃動不停,他站至楚蘅身旁,躬身道:
“啟禀君上,從吞心城内逃出的蠱人全都逮捕,其餘叛者皆已肅清。鳴羽攜潛衛上下回報,幸不辱使命。”
楚蘅微微側頭,應了一聲,“諸位辛苦,近日血月宮無需你們值守,好好休養。”
底下人齊聲道,聲音短促有力,“謝君上恩。”
三年一晃而過,楚蘅于堕天台上那最後一戰順利洗消魔族人的不滿,成功籠絡一大批心有志氣的族人,包括那位身懷雙刀無名人。
楚蘅親手選人,設立潛衛,其中無名人從内戰中脫穎而出,成了潛衛首領。他依舊不說名字,隻同所有普通潛衛一道使用化名,自喚鳴羽。
而潛衛隻聽命于楚蘅,在三年内迅速壯大勢力,芫華、小七、三十六、四十八、斷惡通過層層選拔紛紛入内,成了楚蘅的眼睛與耳朵、長矛與後盾。
離思因着年紀不夠,無法加入,破例被允許跟着潛衛一道練武,如今身手不凡,也受到大家青眼。
“君上,還有一事要禀。”鳴羽習慣性摸上腰側懸挂的雙刀骷髅首,在其餘潛衛退下後同楚蘅說道。
“嗯?”楚蘅的目光還停留在手下搜集好的關于近日弑心蠱頻繁出現之所,掃見熟悉的方位時頓了頓。
“神界父神昭告四海,說是玄淩上神自邊疆練兵歸來,特為他接風洗塵。君上也在相邀之列。”
楚蘅輕聲一笑,合上手中信箋,“是嗎?”
鳴羽眉頭一皺,“君上這是要去?”
“當然,玄淩練兵隐世三年之久,如今歸來,本座自然要去。”
鳴羽在魔君身旁待滿三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魔君對什麼事這麼有興趣。雖說不知道神界那些人會在背地如何編排,但君上願意,那鳴羽便不可置喙。
“屬下會安排一切。”鳴羽說完便要退下,卻被楚蘅叫住。
“等等,秘境内倒是有一份準備好的,就那個吧,想來适合玄淩上神。”
“什麼?”
神界擺宴那日可謂是久違的熱鬧之景,通往曜宮的那條長路兩邊挂滿白玉燈,每過一宮都有三名上神相迎。
楚蘅與魔界三位長老早早便來到浮玉山門,在神族守衛接引之下行至曜宮,領至高座,坐南面北。
三界之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均聚在一堂,曜宮内人聲響動,楚蘅覺得乏味,隻撐着腦袋看着旁人嬉笑逢迎。
“天齊人皇到。”
“鹿台上神、涿光上神到。”
“小殿下到、母神到。”
今日他着一身極其符合魔君身份的玄衣,其上密密麻麻地用金線繡着護身的咒文。發冠的樣式也極為穩重,唯有自發頂垂至腰側的純紅璎珞是楚蘅身上獨一的亮色。
任誰見到,都要敬畏于這位鼎鼎大名的魔君之威,可凡界的人皇進殿後卻朝着楚蘅直直走來。
身無法力之人與修仙之人相比自然蒼老了些,整個人看着像是久經風霜,“久聞魔君大名,現今一見,果真是氣震山河。”
楚蘅略有驚訝,擡眼相看。剛要起身行禮,身後站立的鳴羽便輕咳了一聲,估計是應着斷惡叮囑,要看着楚蘅,以免他做出什麼不符合魔君身份的事情。
楚蘅無奈牢牢坐住,“謬贊了,陛下也是真龍之姿。”
兩人寥寥數句寒暄,很快便分開來。
人皇與楚蘅相對,坐北朝南,朝楚蘅再次颔首後落座。
楚蘅微微一笑,心裡的思緒卻是早已飄至遠處。父神久久不來,玄淩也沒個蹤影,像是特意要讓客人先行等候,以凸顯神界之高貴。
他悄悄摸了把袖口藏着的卷軸,歎了口氣。
“玄淩上神到,”正在這時,殿外的守衛便高聲喝道,“父神到。”
楚蘅眼見殿内諸位立時起身,連長老也不例外,于是也跟着站了起來,轉頭看向殿門口緩緩而進的兩人。
父神身後,那位于邊疆練兵的玄淩上神漸漸出現在楚蘅眼前,每近一寸,楚蘅的心便往喉嚨口蹦跶一寸。
在玄淩視線投過來的那一瞬間,楚蘅面上不顯,冷漠無比,像對着一個毫無牽扯的陌生人,“别來無恙,玄淩上神。”
“魔君别來無恙。”晏空青步履不停,草草說完這話後便在楚蘅上頭的空位,父神的下座坐定,不再給楚蘅一絲眼神,連嘴角都沒有揚起。
楚蘅壓住嘴角,緩緩坐下,餘光卻不自覺瞟着上座那人。
三年不見,那人看着沉着許多,也冷淡許多,但渾身迸發的氣質卻仍舊勾着楚蘅的魂魄,隻這淡淡一眼,又讓楚蘅心顫神迷。
“君上、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