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人動作很快,幾乎看不清身影。
左邊還是右邊?
抑或是……
楚蘅拼命凝神,将心法融于靈力,灌入破空的同時向前扔出斷惡。紅光引路,破空跟在其後。
此時的每一個外來的動靜,落在楚蘅耳中都像是奪命的呼号。他不免握緊破空的劍柄,其上的溫度傳至手心,如晏空青握着自己的手。
晏空青附在楚蘅耳邊說着,“阿蘅,破空一共十二式,我教你防身,你要聽好。”
當時楚蘅聽得迷迷糊糊,但此刻那些劍法招式卻如珠子般滑出,絲滑無比。
楚蘅跟着指令,于堕天台上聚力。揮出的劍氣同無名人的身影相撞,立馬驅散四周迷蒙的幻影。
原來在背後。
連續不斷的拳腳聲與兵器相撞的叮聲在堕天台上響起,楚蘅手中的劍越舞越快。
耳邊一聲輕笑,“你耳朵好紅,阿蘅,動作錯了,你在想什麼?”
要先提膝,不留餘地地翻身刺去,等對方格擋之時,再放松手腕,輕撥慢挑。
楚蘅照做。
“前六式結束,接下來是剩下六式。不許分神,聽話。”
劍法口訣自楚蘅口中緩緩流出,同晏空青溫柔的話語相合,成了一首絕命詞。
“刀光弧影,并肩而立,孤身無人同飲。”
楚蘅深呼一口氣,死死盯緊面前那人,“我可不手下留情。”
說時遲那時快,楚蘅一個猛沖,逼近無名人。那雙用于震懾的骷髅頭占據他的兩隻眼睛,楚蘅眨了眨眼,抛起破空将其反握,毫不猶豫地刺下。
而斷惡在空中飛旋而過,那人的空間被一下縮小,隻能借力滾至一邊,而後立時跳起來攻擊楚蘅後背。
楚蘅微微側頭,接過飛來的斷惡,回身擡刀擋住一擊。
生澀的左手無法承受這巨大的沖力,被刀刀相撞産生的餘波震得發麻、發痛,骷髅刀寸寸貼近,割開楚蘅左手手心。而與此同時,楚蘅右手手臂上的傷口也在不住地流血,浸濕布料。
他的身體不自主後傾,懸空于堕天台的邊緣,卻被一股氣穩穩托住。
“說了别分心,放心去打。你伸出的劍便是你的意志,你想做就能做到。”晏空青又在說話。
楚蘅眼中眸光一閃,咬住舌尖忍着劇痛,劍尖一點,自無名人腰側穿過。鋒利的劍刃割破布料,擦入皮肉之内,鮮紅的血液登時湧出,轉瞬又變成深鏽色。
楚蘅的目光穿過台上的對手,穿過台下躁動的族人,最後落在那個平平無奇的白日。
從前在練武場,晏空青手把手教着楚蘅破空十二式,身貼身,耳貼耳。
晏空青:“最後三式,血成河,凄然别離,苦今生緣已盡。”
楚蘅撇了撇嘴,“詞意這麼凄苦,也太不吉利了。”
晏空青:“當時施此劍法之人喪失摯愛,可能有感而發。”
楚蘅:“那我不要,我和你斷然不會緣盡。”
“那該如何?”
楚蘅自腦中将劍法口訣過了一遍,而後一手放開斷惡,與斷惡共鳴,另一手握着渾身發紅的破空,劍身劃過之處,存留一片猩紅。
堕天台面上處處污漬,汗珠混雜着血珠,滴落在地,血腥味彌漫當場。
無名人眼中似有豺狼,那目光咬在楚蘅脖頸之上,兇狠無比。
楚蘅死死盯着那人,甩了甩左手,伺機而動。
靈力自半空相撞,你争我奪,拼命撕咬。
“九臯平,除苦弑心。”楚蘅奮力向前奔去,意在其下腹,卻鎖住其脖頸,将其擒住,“最後一式,永生世緣不盡。”
話音剛落,破空掀起的罡風刮過方圓之地,不僅是無名人,就連底下看熱鬧的族人也受不住一并跪倒。
喘息聲間,台下頓時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叫好聲,無名人松開手上的雙刀,釋然一笑,“我輸了。”
楚蘅這才松了力,搖搖晃晃起身。眼前被汗珠遮住,他看不清前方,但耳邊的喊聲,卻在告訴他,楚蘅赢了。
他撐着走下堕天台,在族人拜服下,同那位無名人相視一笑,而後回了血月宮。
此戰又成名,自此,魔界主君楚蘅足以威震四方,曾經一刀斬首成魔君,而今又連戰群雄,成了天上地下獨一個同時驅使刀劍的人。
手上的傷口結痂又愈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道疤痕。每每遇到發狂的、無力回天的魔族人,楚蘅将其斬首後便會習慣性撫摸手心。
晏空青在神界墟空内修煉劍法,一刻不停,劍法有所突破後便又被父神撥去十五萬神兵,沒有停緩的時刻。
兩人默契地維持着書信往來,竟也不覺得無聊。
楚蘅寫完手上的兩封信後停筆,他讓手下将其中一封信送至神界後,又将另外的一封信件封好,堆在一旁,決定稍後放于秘境之中藏好。
窗外的不死樹從原本的一截白色木頭變成了通體純白,長着純紫寬葉的巨樹,在楚蘅眼中于野風中恣意而動。
楚蘅無意中瞥見,緣是過了三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