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空青随意挽花,而後提劍弓身,擋住側面人影襲來的拳法後,回身一點。動作輕巧至極,像淩波于水面之上,腳底沒有沾上絲毫污垢。
“第二式,方寸不亂。”
墟空内那些人影見晏空青一副遊刃有餘地模樣,紛紛來了興緻,口頭打了個招呼便通通圍了上來。瞬息之間,千萬道裹着利刃的葉片朝着晏空青飛去。
晏空青嘴角一勾,橫身而起,于空中轉過數圈,手中破空揮舞,片葉不沾。
神族人隻知墟空内有豺狼猛獸,殊不知,那些外人眼中恐怖至極的野獸,曾經也是坐在曜宮最高處,俯瞰下界的父神。身負詛咒,在沼澤中掙紮起伏,發狂、失去意識都是常事。
晏空青初次進入墟空時,便被這些神志不清的曆代父神打得幾乎半死。等到後來,晏空青有一力可以與之相持,在打鬥中,等到他們清醒的時刻,這才知曉一切。
這詛咒幾乎如影随形,擺脫不得,但他們偏偏苦中作樂,争得一時清醒便是一時。
“第三式,斷情絕義。”
一道道招式亮出,愈發猝不及防。晏空青不免被其中刀刃擦破脖頸,他抹去滲出的絲絲血迹,“再來。”
受詛咒之父神,每一日三個時辰裡有兩個半時辰處于不清醒的狀态。這也是為何,上一代父神不願承受,也不讓自己的兒子承受。
試問哪一個曾經風光無兩的天之驕子,能夠接受自己成為一個嗜血狂暴的野獸?
可曆代父神告訴晏空青,他們從不後悔。
“第四式,破空伴酒。第五式,将軍引兵。”
一陣嘶吼聲起,有如大軍壓境,轟轟烈烈而來。他們失了神智,動作迅捷無比,連自身的法力都提升許多,進入了神族人常挂在嘴邊的走火入魔之境。
無數人渴求至高至純的靈力,不怕死地研習禁術,甯願走火入魔,也要勝别人半分。可真正看見這些被迫走火入魔的前輩時,晏空青隻覺得悲壯。
那些人影似乎獨獨偏愛晏空青的脖子以上,招招式式都沖着腦袋而來。
晏空青被打得連連後退,彎着腰後傾,躲過一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移至相反方向,随即擡劍一揮,便将綽綽人影打散。
隐約中,晏空青聽見他們口中似有呓語,“很好。”
“第六式,心念何從起。”
墟空内的一切,晏空青都是如此熟悉。曾經的那些打鬥場面混在晏空青眼前,讓他恍惚又心悸。
父神從前領着晏空青進入墟空,寥寥數次,每次都隻能遇到上神們暴動的時辰。再後來,他便不怎麼前來,像躲避瘟神般害怕着那些前輩。
晏空青知曉曆代父神身上的詛咒後,登時沖出墟空,想要告知父神。那時的明舜在做什麼?
晏空青驅使破空分身千劍,劍尖對外。那些尖利的、銳不可當的,頓時朝四面八方刺去,爆發出的強大的靈力讓晏空青都為之心顫。
他想起來了……
當時的明舜,端坐于曜宮内,身着父神規制的袍子,頭頂冠冕,和一團來自魔界的黑霧商讨着如何悄無聲息殺死幾個神族人,再順水推舟嫁禍給魔族人。
何其可笑!
兩個半時辰後,晏空青将破空刺入地面,一手撐着自己顫抖的身體,一手按着腦袋,表情猙獰,語氣痛苦,“前輩,上回所說之事,玄淩已經想清楚了。”
“上回你還怎麼都不肯松口,死活要與父神說清,如今是想開了?”
“是,”晏空青喘着氣,閉上雙眸,“就是個笑話。”
晏空青當時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無所适從,腹部立時發痛,以至于他在引陽宮蜷縮着,過了一日才将此事告知于前輩。
“我們維護的神界可不該如此,明舜他,沒人領,走錯了路。”他們當衆必然會有認識明舜之人,知道明舜的所作所為所想後,空留唏噓,那時的他們是這麼說的。
而如今,他們所想依舊不變,他們堅定無比,“我們神族人,雖與魔族人生過龃龉,但坦坦蕩蕩從不做苟且之事。”
“父神他……”晏空青緩緩睜開眼,苦笑着搖頭,挺直腰背,“玄淩繼承梵天遺志,為守衛神界而生,定不能容許這種事情出現。”
“如今我心有殘缺,隻想起些微舊事,有些細節還望衆前輩指教。”
“盡可說來。”
“關于詛咒一事,可有緣由?”
“哈哈哈哈哈……”
他們忽然笑作一團,“情之一字,困住多少人。你可知道,天地混沌之時,是如何分出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