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那處,片段式的畫面湧入腦海,笑着的,流着淚的,穿着魔族的服飾衣服顔色卻又不是魔族慣常的玄色,除了那張臉模糊不清,其餘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楚蘅還會是誰,晏空青每回自夢中醒來,便會這麼問自己。
可晏空青毫無感覺,他看着那些畫面,就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長着同一張臉的人的回憶錄,樁樁件件都在告訴他:楚蘅與晏空青早已定下終身。
但晏空青隻能清醒地看着,找不到絲毫與之相關的情愫,那顆蓮心裡偶爾被牽動,冒出的也不是喜悅或是心疼,竟然是無名怒氣。
晏空青隻能捶着面前的鏡子,鮮血自碎片間的紋路迅速滑下,他卻感受不到痛苦。就像那些畫面于他,也隻是隔靴搔癢,除了讓他再次印證楚蘅很重要,别無其他。
封禁的畫面一點點循着細小的縫隙鑽進他的識海、他的夢裡,成了夢魇般的存在。晏空青既不想看見那些觸不可及的場景,又想親眼看着裡面的兩人糾纏不分,臉上笑容滿溢,仿佛晏空青才是那個局外人。
一夜夜經此折磨,不得解脫。
晏空青隻好練劍,但摸到劍柄的一刹那,巨大的醋意漫上心頭,他想着畫面裡兩人緊貼的身體,将臉繃得更緊。
柴應元得空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問晏懷光,“他怎麼了?”
晏懷光一眼看破,“能看見所有,卻獨獨找不回當時的心緒,任誰都要生氣。”
“直接找楚蘅不就行了?”說完柴應元便搖搖頭,“算了,楚蘅現在分身乏術。”
“是啊,魔界也不太平,更何況他還是魔君。”晏懷光說道:“估計不多時晏空青也會如此。他醒來的消息我壓了許久,但涿光山靈力大增,恐怕父神現今已經知道了。”
柴應元擰着眉頭,“晏空青他不能再去父神那,父神太瘋,他不能再有差池。”
想到明舜,晏懷光不可避免地難受,“沒教好他,我也有錯。我來看着他,若是危及晏空青,我就先殺了他,最後再殺了我。”
“你……”柴應元無話可說,可心裡惴惴不安。
事實證明,一切都有緣由。
父神果真知曉晏空青醒來之事,但顧念晏懷光,并未多加責難。不過話裡話外間,都是希望晏空青能夠回到浮玉山,做回他的玄淩上神。
晏懷光每次都以晏空青身體還沒好全推拒,父神實在無法,親自來了涿光山。
“老師,明舜不明白。晏空青作為玄淩,是神界所求,為何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明舜将自己放于低位,極盡恭敬。
晏懷光将明舜上上下下看了眼,“頭疼好些了嗎?”
“老樣子,估計好不透了。”明舜話音一轉,放輕聲音,顯得有些虛弱,“神界如今岌岌可危,若是魔界反悔,與神界一戰,我也無力回天。神界需要一個為之征戰的玄淩,涿光山不需要一個成日與藥草作伴的晏空青。”
晏懷光看着他那拙劣的表情,心裡一笑,“明舜。究竟是神界所求、是神界需要,還是你所求、你需要?”
“老師,”明舜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他笑了笑,“你和父親知不知道偏心一個人是很明顯的。”
晏懷光啞巴似的說不出話,隻能聽着明舜說。
他明顯急火攻心,神志不清,拍着桌子起身,“梵天如此,玄淩如此。在你們眼中,本座怕是什麼都算不上。連如今成了父神,千萬人之人,都得奴顔婢膝,哀求一位神界大将回本座的神宮,是嗎?”
“明舜……”晏懷光知道他身上的詛咒再次發力,否則以明舜從前那般,必然不會說出此話。
明明是被大家護着的明舜,怎麼還是要走他父親的老路。晏懷光有些不忍,幾乎要将曆代父神的詛咒告知于他,“你知道……”
“我去。”
屋内兩人紛紛停下,看着門口的晏空青。
晏空青死死盯着明舜的臉,心裡泛上一陣陣無名苦澀,“我想去浮玉山,我想做玄淩。”
還有些話,他藏在心間,沒有說出口。他要去浮玉山,不做玄淩,而找自己。
看見父神的那一刹那,那些帶着血的記憶就朝他湧來,并未将其排除在外。
晏空青不再是個看客,而成了親曆者,像是上天指引,有些事必須要做,有些地方,必須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