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斐演大反派演得極其入戲,投入萬分,森然冷笑道,“這裡住的那個調香師呢?從北平來的那個。”
青年咽了咽口水,神色惶然道:“您說的……是我師父嗎?我跟師父前幾天從北平來的海城。師父……昨天下午去了林家,林家……林小姐親自來請的,好像是商量什麼……新香料。”
“中途未曾回來過?”顧驚寒突然道。
青年膽子小極了,被這聲音吓了一跳,驚懼小心地瞄了一眼顧驚寒,老老實實道:“沒有,我記得是沒有。師父說今天才會回來……”
“那你是被誰綁起來,塞進草垛裡的?”容斐皺眉問道。
“我……我被綁了?”青年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境況,身體笨拙地扭動了幾下,驚愕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屋裡睡覺,沒人……”
事情一時陷入僵局。
顧驚寒眉目沉凝。
容斐繼續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你師父?”
青年回憶了片刻,道:“是幾個月前,師父不輕易收徒的。我也是求了師父很久,才打動師父,收我當的學徒。容、容少爺,我跟師父一直都在北平,來海城真的是初來乍到,若是……若是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份上……”
“放什麼屁呢!”容斐一槍托砸得青年眼冒金星。
容少爺揚着眉挑着嘴角,嚣張跋扈的姿态畢現,“你有跟我講條件的資格?”又轉向顧驚寒,低聲道,“依我看,這人似乎真是什麼都不知道,不似作假。”
神态如此逼真,确實毫無作僞痕迹。
顧驚寒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現下,要麼是調香師逃了,換了住處或已不在海城,要麼就是林靜水說了謊,調香師隻是他推出來的擋箭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或是他想保護的某個人。
“回林家。”顧驚寒将猜測告知容斐,當機立斷。
容斐颔首道:“好。回去看看林靜水作沒作妖。這裡我讓人來守着,一旦那個調香師回來,定然讓他插翅難逃。”
顧驚寒自然也在院子外圍做了一番簡單的布置,便與容斐迅速離開了。
陰雨綿綿,天色如濃墨乍染,沉沉欲滴。
後院,傾倒的草垛之中,雨水積窪成坑,幾截斷裂的草繩倏忽落下。
原本被綁得結結實實的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拂了拂身上沾到的草葉泥污,慢悠悠走進回廊裡,沿着回廊進了一扇陰暗小門後的屋子。
青年在屋内緩步走了一圈,在四面窗子的合縫處分别畫上血色的法印,然後重重一腳,踩在一塊地磚上。
喀拉一聲。
地磚陷進了地面,如同失了平衡般,向内側一傾,露出裡面一個被一塊髒污布頭包裹的東西來。
青年僵冷的面容突然一變,嘴角向耳根裂開,如同整個腦袋被從中間砍開一般,剖開鮮紅的唇舌與血肉。
那根舌頭彈了彈,傳出一陣桀桀的陰森笑聲。
青年的整張臉蓦地扭曲起來,就像這張臉皮根本不屬于他,在發生着激烈的排斥和掙紮,鼻子眼睛如同粘在一張滑膩油皮上的珠子般,全部在扭動中挪移着,眼球幾乎要掉下了下巴。
耳朵滑到脖子上,被青年出手捏住,提回原處。
“哈哈哈哈……乖徒弟,再忍忍,再忍忍……等為師拿到了完整的陰眼,起死回生,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到時候你就是為師唯一的徒弟,要什麼沒有?哈哈哈哈……再忍忍,再忍忍……”
青年陰笑着,彎腰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塊髒污布頭的包裹來。
突然,他的笑聲一停,整張五官不在的臉猛地扭向窗口的方向,“是誰呢……”
淺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佝偻着脊背,無聲地穿過了一扇畫着血印的窗戶,出現在雨水滴落的廊下。
青年掃視了一圈院内,最終将視線定在了角落裡的水缸後。
一點紅色的毛絨絨的尾巴尖顫巍巍縮在陰影裡,尤不自知自己的暴露。
“是狐香的最後一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