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泓饒有興緻地看着她,語氣一轉,帶着幾分調侃,笑問,“啧啧,這麼想了解我老大,有啥意圖?”
“不想說就算了。”雲舒寒心虛,又怕對方追問下去,轉身就要走。
“最在乎的人應該是他爺爺吧!”姜泓見她停住腳步,轉而看着新吐的煙圈在暮色中騰起後慢慢消失,陷入回憶,“老大很少提自己家事,剛開始我以為他是個孤兒。”說到這兒他自嘲般笑笑,又吸了一口煙,“直到那年春節任務重臨時加班,我到所裡比較早,聽見他和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在辦公室吵架。”
“那男人是他爸,大概是不理解他為啥要做這麼無聊且危險的工作,說以他的才能,集團的位置随便他挑。老大說,如果想經商當初選專業就不會選生物學。他爸又說,你現在還沒滿35歲趕緊考公,你媽媽單位可以幫忙。吃皇糧,又有面子又有保障,不比你風餐露宿舒服得多?老大很不耐煩,搪塞了幾句就要送他走。他爸估計是被攆了多次,怒了,說了句:早知當初就不該讓你爺爺帶着你,盡整這些沒用的玩意!現在想見你一面都難!”
“老大那臉色喲……”姜泓繪聲繪色地描述,“我認識他這些年很少見他發怒,更别說氣得渾身顫抖、怒目圓睜,像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一般。”他頓了頓,補充說,“他看見獵殺動物的獵手也沒氣成那樣!”
雲舒寒猜想,“他是被他爺爺帶大的,所以感情深厚。而他爸媽,應該沒參與過他的童年。”
“這就不清楚了。”姜泓說,“不過看得出來他确實更在意他爺爺。”
“後來呢?”
“他爸也覺得理虧吧,等他發完火,沒說啥就走了。”
雲舒寒思索片刻,“他爺爺還健在嗎?”
姜泓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碾滅,“我問過,他不肯說。文子也問過,他拿話岔過去了。”他無奈地聳聳肩,笑得牽強,“這不很明顯嘛,我們要識趣!”
雲舒寒突然想起那晚陸辰和她主動聊起童年往事,不自在地将鬓角的發絲捋到耳後。
細細地琢磨着姜泓的話,她想,原來他原生家庭也不幸福。這一點,他和她倒是挺像。
姜泓看她心猿意馬,湊近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說,“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該你老實交待了。”
雲舒寒知道他想知道什麼,索性不瞞了,把昨晚陸辰做噩夢的事大緻說了說,語氣很淡定,“我隻是單純想知道原因,就這樣。”
“唔!做噩夢?”姜泓失笑,他和陸辰認識這麼久,曾經還共睡一個帳篷,也沒見他做過噩夢。他别有深意地盯着雲舒寒,笑意漸深,“我和文子你不想了解下?”
“文鳴?”她不清楚他在給她下套,遲疑了一下,“他挺維護陸辰的。”
“老大對他有恩,他說要銘記一輩子,用現在流行的網絡詞就是,死忠粉,迷得不要不要的。”
雲舒寒被他的說法逗笑,“你呢?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姜泓見“魚”上鈎,向她靠攏兩步,手從額前劃過後腦勺,頭微微揚起,擺了個很帥的姿勢,“在下不才,自诩為風流倜傥、幽默開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
“哈哈哈……”雲舒寒捂着肚子笑不停,順着他的話調侃他,“風流?看來是個情場高手!”
“啊啊啊,不是啊!姜泓搓着手,笑得局促,“我跟電視裡學的,哈哈哈,忘了改詞。”
兩人說笑了一陣,就要道别時,雲舒寒喊住了他,猶猶豫豫地說了從陸辰住院起她就有的想法,“你說我能不能替陸辰駐守2号觀測點?”
“能啊!”姜泓大喜過望,“你跟老大學了這麼久,怎麼個流程,怎麼個觀察法,都會吧?”
她點點頭,“就是設備還不太熟練。”
“這不是問題。”他笑着拍了拍胸脯,顯出一副“這事包我身上”的豪爽氣,“你主要是沒機會上手,多試幾遍就會了,我教你!”
被他一鼓勵,她信心大增,想了想,又說,“我還怕做不好,耽誤你們工作。”
“這你就多慮了!”他上前兩步,表情認真、态度誠懇,慢條斯理說,“你想想,要沒有你,我們兩個人三個點輪流跑,不是更耽誤工作?就算你啥都不會,幫我們盯着也好,更何況你還熟悉這塊。目前這情況,沒有誰比你更合适了!”
雲舒寒颔首微笑。
姜泓眼巴巴看着她,笑得心裡樂開了花。
兩人商定後,又折返回病房。
陸辰得知雲舒寒要替他工作時,心裡“咯噔”一下。他看了看表情忐忑卻又躍躍欲試的雲舒寒,又看了看掩飾不住喜悅的姜泓,深吸口氣,視線再次回落到雲舒寒身上,語氣嚴肅且涼,“這是你自己的想法?”
“當然。是我向姜泓提的,他覺得可行,他還能幫我。”雲舒寒努力地争取這次機會。
陸辰冷冷地看了眼姜泓,剛才還笑意滿滿的他,此時突然嚴肅起來,收住下巴直視前方,像士兵等候訓令一般。
陸辰不好戳破,心裡琢磨着,經曆過挫敗的雲舒寒重拾對工作的信心,他不能拒絕。更何況她主動提出,無論做得好與壞,都是他曾刻意鼓勵她所想要看到的結果。
而她之所以主動幫他,還有個原因,就是想償還他救命之恩,他懂。